第8章 初锋

晏弦年眉头又是狠狠一皱，垂下眼去看自己握紧的拳头，告诉自己“你打不过他”；耳垂处的刺痛感也在明晃晃地提醒着他现下受人摆布的处境。

“请阁下自重。”他微微偏头躲开了面前男人想要继续揉捏他耳垂的动作。

空气沉滞了一会儿，晏弦年垂着眼再度开口。

“......他最初见到我们时表演痕迹阁下也看出来了吧，甚至浑身上下唯一沾染上的尘土还是在我们面前摔了一跤才有的......方才我与你说的在玉雕摊那......他估计早已经看出我并不认为他是华风濂了，一点也不收敛地与玉雕师傅交流......”

“综上，我认为他会是——”

心中的猜测还未说出口，脖颈处突如其来的压力与撕裂灼烧的疼痛让他猝不及防，卡在嗓子眼里的话变成呛咳的声音和眼角的泪水，以及渐渐涨红的脸。他根本无法在即将窒息的情况下，察觉到愈发侵入他周身空间的，陌生又熟悉的气息。

他只是挣扎着呼吸，有些错愕地抬眼看去，又猝不及防地撞进了那双黑沉沉的眼眸中。

手的主人此时离他只有一两寸的距离，他们几乎鼻尖相对。而近距离的对视让晏弦年清晰地看见了那瞳仁中几乎满溢的怒火。

他究竟为什么又生气了？晏弦年心中蹿过一句话，还没能思考问题的答案，喉咙内因挤压而产生的摩擦痒意让他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缓了一会儿，眼尾被人按压摩擦的感觉使他再度看向手的主人。他从那双溢满怒火的眼中，又看到了些许不一样的东西。

不只是怒火，还有兴奋。

“记住，晏弦年。”那人一字一顿地开口。

颈间的手骤然收紧，耳边传来的低语暧昧的如同魔鬼的诅咒：“你的命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没有另外任何一个人，可以得到你的半分信任。”

“从来，没有。”

极端的侵略性倾轧而下，晏弦年胸膛内升起一股陌生的情绪，又立刻被汹涌的怒火掩盖下去。

他凶狠地回视，同样的墨色眼瞳撞在一起，谁也不想后退。

僵持片刻，晏清都忽然松开手直身后靠。

喉间涌入的新鲜空气刺得胸膛内生疼，晏弦年重重地咳了几声，不顾狼狈下意识拽住正在坐直的人的衣襟，狠狠扯向自己，指尖聚气成刃压在人颈侧。

又咳了几声，他手下没稳住不小心用力下压，一抹血痕显露在人白得扎眼的皮肤上，更显得人苍白邪肆。

到底是不小心的，还是故意的，只有他知道了。

晏弦年努力压下心头的火气，同样一字一句地开口：“......咳咳......阁下，不必如此执着于我的性命......”

他带着自己从未显露出的侵略与莫名的兴奋感，带着与那人同样的侵略性与同样的愤怒，撞进那一片混沌的黑暗中，语气渐渐轻柔和缓：

“你若是真想要见血——我现在，就可以替你放血。”

渐渐深入的锋刃发掘出了血腥的气味，鲜活跳动的生命反映在他们相接的肌肤处，相似的情感在相似的两双眼眸中找到了同类。

——那不为人知的一面，那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他开始有了头绪。

晏清都面无表情地任人做完这一切，嗅着鼻尖萦绕不散的血腥气，又盯着人看了一会儿，毫无征兆地大笑起来。

笑完了，看向依然是死死盯着他的少年，轻易拽开了那只占据他衣襟的手，起身带上幂篱。

“我去通知潇滟。”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转身走回晏弦年身前，弯腰揉了揉左耳垂，笑吟吟道：

“我还想多看看你，以后再来替我放血好了。”

晏弦年面无表情地坐在原地，放在膝上的手渐渐攥紧，视线中的身影越变越小，最后消失。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渐渐响起笑声，由小到大，又压抑着收拢，空气重归安静。

“......想多看看我？好啊，好啊......”

“——好得很。”

轻柔，却又压抑着。

滴水不漏。

————

“这位修士，热水已经备好了，有事传唤我就是了。”侍者将备好的毛巾和洗浴用品放置在托盘上，伏了伏身便安静地后退关上了房门。

晏弦年皱着眉取下耳坠用手帕包好放在桌面上，看了眼紧闭的门，布下禁制便绕去了屏风后。

那个自称华风濂的男孩，本来就莫名其妙现在变得更加莫名其妙的湮，还有神神秘秘传讯的师尊，莫名其妙的魔修以及莫名其妙进攻宗门的魔修......所有的一切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任何突破点，他没有任何办法破开这一团迷雾。

甚至——连他自己也陷在其中。

想起师兄离开之前转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