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华风濂

晏弦年拎着两个小孩不停脚地往城门口冲，直到再没有那种危险的直感才停住脚，回头看了眼来时的路。

从城门一直延伸到看不清的尽头的路，土壤被来来往往的人与车马压得严严实实，几乎比两侧的荒草地矮了几寸；不常被倾轧的道路边缘歪歪斜斜长着几根狗尾巴草和不知名的野草，几点白色小花在众多绿色中冒出头来，却也不显得夺目。

微风吹起地面的尘土，摇晃着纤弱的野花野草。

半点没有之前的惊心动魄，安逸非常。

这是郢城，这是——

“......人间界。”

他叹了口气，低声念着。

这是人间界。

......

“这是人间界嘛！”一手拿着糖葫芦的华风濂摇晃着另一只手上的羊肉串，振振有词地为自己买了许多吃食辩解。

晏弦年无奈地付了糖葫芦的钱，拎着一袋子吃的快走几步追上欢快的两个男孩。

“哦对了，这是李少，师兄你还不知道吧？”华风濂丢掉手中的竹签，转头从袋子里拿出一颗麻薯塞进嘴里，“我之前跟他说要去找你的来着，你们什么时候碰见的啊？”

“我是李安言，之前巷子里的事还请阁下多多包涵，多多包涵。”男孩接着华风濂的话转身，“......虽然可能您已经知晓了。”又低低嘟囔着转了过去。

“巷子里？我说李少，你这是雇人给我师兄套麻袋去了吗？那可不成的，诶，事后有没有给那些可怜人付医药费，或者送他们去医馆看看？我师兄下手可不是一般的狠，每次我都得在床上躺个五六天......”

你师兄下手确实不是一般的狠，是十万八千般的狠，李安言抖了一下，腹诽着，又转身对晏弦年道歉。

晏弦年微微点头：“无妨，救人心切。阿濂，你来人间界这么久可有认真修习功法？师尊和师兄们都惦念着你。”

华风濂正在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从竹签上叼下一颗山楂，含糊着回答：“......嗯。”

“原来你每天睡觉真的是在修——哎哟你干嘛！很疼的好不唔唔......”

华风濂咬牙切齿地把剩下的糖葫芦塞进了自己那个一看就没有脑子的好友嘴里。李安言满脸茫然地呜呜几声，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晏弦年没有表情的脸，反应过来后缓缓握住竹签，安安分分地啃糖葫芦去了。

“那个，师兄，晏师兄，你听我狡辩，不是，解释！解释解释！”

“嗯，不急。”

“我当初下了山出了宗门，这一路上是腥风血雨刀光剑影啊，正巧碰见了落难于草寇的李少，这不，他为了感谢我就带我上了郢城。我又要保护他和他的商队，又要保护我自己，这不是累得精疲力尽了嘛......”

“慢慢说。”

“......呃......那个，那个这些日子我晚上都一直在做梦，就梦见我小时候和师兄你的美好时光！师兄你可算来救我了！我想你想得泪如雨下心如刀绞食不下咽寝食难安痛心疾首首屈一指......”

“做梦了啊。”

“梦里都是师兄师尊们对我的关怀！”

“想我？”

“对对对，想师兄了！”

“想师尊了？”

“那肯定啊！”

“那也想你潇师兄、秋师兄、沈师兄了？”

“对对对！”

“那也想我的剑了是吗。”

“对对——不不不，不是，师兄，晏师兄。”华风濂小碎步退到晏弦年身旁，露出一个纯真可爱的笑容，“晏师兄啊，你看我们都这么久没见了，不叙叙旧喝喝酒聊聊天的吗？回去之后再说吧，再说吧？”

反正回去了大概率就不容易跟他切磋了，华风濂想着那个一向维护自己的潇师兄，打定主意回宗就搬去潇师兄院子里住个百八十天，不给可恶的四师兄一点抽他的机会！

晏弦年一扫跟在身边的男孩的表情，就知道这小孩又打算故技重施，躲到潇师兄院子里去。

这几年的游历倒是没让他感到半点生疏，甚至更加油腔滑调了。

他叹了口气，摇摇头：“过会儿再说。”

李安言在一旁鹌鹑似地点头，见晏弦年似是不打算现在追究，忙不迭站出来提议先去春水阁休整一时，再做打算。

晏弦年看了眼不停点头的两个男孩，又看见人潮涌动的市集早已有几家店面挂上了灯笼，也点头同意了。

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欢呼着向春水阁的方向跑去，晏弦年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当初上山的小豆丁，下山时的孩子，现在也长高了。

差不多有路边的半个糖葫芦支架那么高了。

压下唇角不自觉升起的笑意，晏弦年从袋子里摸出一颗麻薯塞进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