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篇-檀娘
的生机一点一点流失,却无能为力。
可檀娘却弯了唇角,笑着说,“十七,我看到你阿爹了,你先去大周等我们,我去找你阿爹,等我找到你阿爹,就带他回大周和你相聚。”
声音愈发微弱,唇中吐出的话语近似呢喃,“阿勒亥,我来找你了,我带你去长安看烟火,带你吃玉轻楼后街上的馄饨,带你......”
慢慢的,再也听不到阿娘一点声音,眼睛已悄然合上,彻底没了生息。
“阿娘!”一声悲绝的呼唤,却再也得不到回应。
穷杀严节,寒风振野,结着碎肉的透红雪块间,十七紧搂着檀娘尸躯,默然垂泪。
鲜红的血顺着相贴的怀抱,侵爬上十七的衣衫,逐渐冰凉,结成了细碎的冰碴,冷冷地,直往她心窝里碾,密密麻麻地作疼。
这尖锐的疼从脏腑蹿延四肢百骸,刺得十七痛绝至麻木。
河边饮饱水的两匹马儿不知何时已归,分别趴伏于十七两侧,用头亲昵挨蹭她,将她从黯然无神中拉回。
十七已然冻僵,若不是这两匹马,只怕她已在惘然若失中冻死而不自知。
两马似是知道主人境况,用长颈往十七身上贴,温暖又茂密的鬃毛厮磨着,身体逐渐有了知觉。
等体温回升,十七红肿的双眼从木然变得坚毅非常。
回大周是阿娘毕生所愿。
那无论前路几何,她都要带阿娘南归!
狼崽子一般的少年,要做南飞之雁。
决心硬如铁,石赤不夺。
一人两马携尸,于朔风猎猎中一往无前,不达终点,决计不回头。
饿了就啃冻得发硬的干粮,嚼到两腮发酸。
渴了便就地抓一把粗粝的雪块塞嘴里,凉的唇舌嘶嘶。
愈往南,帐篷愈稀,牛羊难见。
前七天夜里,尚能有牧民帐篷借住,如今是彻底没了夜宿之处。
既喜又忧。
喜的是说明离大周已不远,忧的是这寒冬下没有帐篷过夜只怕会冻死。
少年人的坚决如此滚烫,能将风雪浇得灼热。
没有帐篷借宿,还有那树木野林。
狼入山林便如鱼得水,雁逢枝杈可安然栖息。
砍了树干搭了个尖顶三角帐篷架,用松树枝密匝匝地盖到空架上。地上也垫了厚厚几层树枝,再铺上一张毡毯。简易的帐篷就有了。
一旁生了火,凑合一夜,天擦亮又继续赶路。
接连睡了好几夜的树枝帐篷。
在过了一趟崎岖山路后,视野里终于出现了稀稀落落的村舍。
四四方方的茅屋土墙,仿佛某种宝盒,装载了无数喜怒哀乐,寄托了众多思念挂牵,被神明布赐给了这片广茂之土。
这神明的宝盒啊,是在毡帐中育养长大的少年不曾见过的珍奇,是草原半生蹉跎的汉女执念所向,更是这一路风雪坚决的归落。
大雁终南归,芳魂可安息。
阿娘!
你的夙愿了了!
眼角有泪,无声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