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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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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诏狱里出来,沈鹤亭嗅见了难得的桂花香。

他在台阶上俯瞰诏狱门口那颗桂花树,心想这吸着人精血开的花就是旺盛。他跨上沉影马,沿着鄞都街巷漫无目的地前行。

他很喜欢一个人独处的时光,尤其在亲自做成一件作品之后,会寻一处静谧无人的角落,品茶焚香。也许是迷恋被香气包裹的氛围,会让他回忆起少年时与父亲一起斗茶的光景。

不过适才的淑妃太过吵闹,做成的结果也不甚满意,沈鹤亭现在还没办法做到完全放松,倒也没了焚香的兴趣。

沈鹤亭回到自己的住处,是皇城外围的一处逼仄的小宅子。

没有牌匾,仅在房檐下挂了两只写了“沈”字的灯笼。沈鹤亭用陌生的目光打量上面的姓氏,眨了眨凤眸,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他累了,大抵是刚从姚铎那回来才不开心,那阴冷潮湿的腌臜地界,犯人挣扎吵闹,叫得人心麻。沈鹤亭喜欢安静的玩偶,所以他得不去诏狱就不去。

他推开吱嘎响的木门,嗅见熟悉的姜汤味。

周伯听见门响,端上一碗热汤颤颤巍巍地向他去。闻到沈鹤亭身上的血腥味,问:“四爷这是又干什么去了?”

沈鹤亭将汤一饮而尽,瞅着周伯腮边的烧伤疤,像个被长辈发现闯祸的孩子。只要走进这座狭小的宅院,只要看见周伯熟悉的脸,沈鹤亭就觉得卸掉了谁的皮囊似的轻松。

他揉了揉鼻子,狡辩道:“你不都闻出来了么?别问。”

周伯撂下托盘,凑近了沈鹤亭去看他身上的血迹,不由得重重叹息:“四爷啊,可别赖我多嘴。周伯打小看着你长大,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一开始说是身不由主,但杀人放火那套活干多了连真的坏人心性!那群太监的事儿咱点到为止行不行……”

“知道了!”沈鹤亭嫌这老头儿话多,不耐烦地泄了口气,“真不知道我爹到底怎么想的让你跟着我,眼睛那么毒嘴还不留情面。你快洗洗睡吧,对咱俩都好。”

“得!我说话你又当耳旁风是吧!”周伯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心想这四爷怎么关上门就两副模样。人前一副狠辣寡言不可挑战的权宦模样,背地里还跟十四五岁时一样听不进去自个儿说话,一样的毒舌不饶人。

“我明天再听!”沈鹤亭一直把周伯推进老人家的卧房,关门的时候周伯还在不停地嘚嘚他。沈鹤亭咋舌:造了什么孽,白天在外面跟别人费口舌,晚上回了家还要跟这颠三倒四的老头子矫情。

直到听不见周伯数落他,沈鹤亭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回到自己卧房,脱沉重了蟒袍沐浴,他极其讨厌上面繁杂的花纹跟染了血似的红色,直接把衣服抛进了角落。

沈鹤亭闭上眼睛整个人都沉进水里,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被温热包裹着,他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周伯也会在他散学回府之前就烧开水,回来他脱了衣服就赤‖条条地蹦进去,整个人躲进水里。

萧旻喜欢窒息的感觉。

沈鹤亭也是。

这会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

连灵魂都脱离躯壳的时候,他会想起北疆的草原,北疆的牛羊,北疆的父兄……还有师妹。

女孩稚嫩的脸庞与撒欢儿的嬉笑,烙印般烫在沈鹤亭的记忆中。

渐渐的,女孩与太后的容颜重合,那双见之难忘的桃花眸,从那么清白到……

沈鹤亭扶着浴桶边缘,猛然从水中坐起,水哗啦啦地往外漾,他听着那声音才缓缓意识到自己刚才到底在想什么“非分之想”。

他想起离开诏狱时姚铎的眼神,不由得再次心虚。其实他也觉得亲手杀淑妃属于画蛇添足,但一想到就是她刺伤了花纭,沈鹤亭心里就觉得憋闷气堵,定要堪堪都还给她才好。

“兄妹而已,”沈鹤亭告诫自己,郑重其事地又重复一遍,“仅仅是师兄妹,杀她都是为了给妹妹出气而已。”

沈鹤亭掬了一捧水拍自己的脸,他瞧着水面上的倒影,期待能看到那个笑意盎然的少年。可他忽然难以置信地捂住一只眼,抬起右手,愤恨又厌恶地砸向倒影——

那布满阴翳的眼睛,这不是天之骄子萧四公子,这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沈鹤亭!

一头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怎么配跟太后娘娘做师兄妹?你自己都不觉得恶心吗沈掌印?

无耻……竟敢肖想那样干净的人……当真无耻。

眼前一阵酸涩,沈鹤亭用牙死死咬着自己的胳膊,等到尝到血腥味,眼泪决堤似的往外流,口中还不住地喃喃道:“为什么活下来的人是我……”

他在脑中一遍遍地回放萧家起火的那一幕,大火魔鬼般吞噬木质的房屋,将家人们的痛苦与哀嚎无限放大——弘治帝就在城门之上,漠然又痛快地瞧着萧府化为齑粉。

萧旻冲进火场,没能带回他的父兄,连他那毒舌的姐姐,也只剩下一具宁静的尸体。他怀里抱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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