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
卖国求荣,是在含沙射影花从文为报私仇出卖梁氏与北疆。李怀璟敢在大殿之上与花从文如此唱反调,以花从文睚眦必报的性格,日后定会处处与李怀璟为敌。而说到底李怀璟仅是个有名无权的闲王,倘若今日领不到兵权,他的路就已经到头了。
花纭明白,李怀璟是在赌,赌自己会选择他。她跟沈鹤亭对视一眼,不过他神色如常,并未给花纭任何提示。花纭便暂时没答应李怀璟的请求,等着听其他人的奏议。
“臣有疑,”张潮向花纭行礼,得到准许后对李怀璟说,“适才燕王殿下控诉花相杀害秦榆王殿下,且不论秦榆王是否是花相之子,臣以为在三司会审前就草率得出如此结论是为不妥。谋害皇室宗亲虽是赤族之罪,但诽谤诋毁四品以上官员者皆受拔舌之刑。燕王殿下,您想好再说。”
李怀璟岿然不动:“本王身正,何惧三司会审?巴不得张大人尽快查清真相,还本王外甥一个公道。”
没人看见,沈鹤亭此刻偷偷笑了一下。
“查,”花纭疲惫地眨了下眼眸,“秦榆王意外薨逝,哀家有失察之责。在此先向燕王殿下请罪了。”她从太师椅中站起身,半蹲行礼向李怀璟赔罪。
纵然李怀璟心中有愧,此时也只能硬邦邦地收下太后的赔礼。
花纭为难地说:“但哀家也想请燕王体谅朝廷,此时正值多事之秋,内忧外患双重而至,三司会审恐怕要向后拖了。”
李怀璟:“臣相信太后娘娘不会让小璞走得不明不白,一切全听娘娘安排。”
花纭望向沈鹤亭,在等到他肯定的回应后,花纭才有勇气说出自己的想法:“重开秋闱事宜,按既定流程去走,无论发生任何事,务必保障其顺利举行。”
花纭停顿,用余光观察花从文与蒲实的反应,见他们并无异议,最后一次用眼神询问沈鹤亭的意见。
沈鹤亭的凤眸轻松地垂下,湿漉漉的眼睛欣赏而赞许地望着花纭,犹如守了百年的冰河,终于等待到开凌那般欣慰。
——我相信你。
“燕王所求,哀家准了。朝廷不能舍弃靖州,便是竭举国之力,也要将鞑子赶出长城!”花纭深吸一口气问杨逸,“除蓟南道还能出多少援兵?”
杨逸将花从文打乱的兵卒模型放回它们应在的位置。用檀木杆指向京畿北大营的位置:“娘娘,臣建议从京畿道出兵。留霄鹤一营镇守京畿,趁运河北部还未结冰,令龙虎、赤羽、玄武三大营即刻开拔,从广陵、建康、吴郡三个港口乘船北上。水路可大大减少行军时间,便不是‘远水’了!倘若明宇可及时出兵,则有望在十五日内蓟南道与京畿道的援兵在靖州会师!”
花纭摇摇头:“可京畿大营的兵大多是南方人,恐怕无法抵抗北疆严寒。被寒风暴雪冻住手脚,鞑剌直接不战而胜。现今即便我们将人送过去,胜算其实并不大。”
沈鹤亭终于发声,他来到花纭身边,借她手中的檀木杆在西北画圈:“潼关道,问秦王借兵。”
花从文立刻讥讽:“沈掌印适才还在讽刺本相欲以远水救近火,现在自己倒调更远的水,也不知在打谁的脸。潼关道与靖州一去千里,裴氏的马再快,也赶不上胡哈拿的矮种‖马。一介宦官没有一点行军打仗的脑子,还是省省吧沈掌印。”
花纭却盯着沙盘上“潼关”二字,思忖半晌,对花从文说:“问潼关道借的,并非借驰援靖州的兵。”
花纭抵着“秦”字旗帜,越过长城安插在大瀚境外的草原:“祸水西引,借的是能打掉胡哈拿尾椎的精锐。”
沈鹤亭的眼神从花从文的视角看去非常讽刺,他睨着沙盘,道:“潼关道距靖州虽远,但离鞑剌的马鲁日部不过五百里。马鲁日部临近丝绸之路,贮存了大部分要运往中原与楼兰的货物,与王都唇亡齿寒。若出奇兵攻之,断了鞑剌的财供给不了前线,靖州的胡哈拿定然耗不起。”
杨逸的手指快速地计算两种战法的得失,最后醍醐灌顶,惊喜地说:“此计可行!”
花纭忽然感觉靖州见到了一点希望,她说:“既如此,哀家便即刻下旨,先令粮草经运河先行北上;潼关道视时事进攻马鲁日部。至于燕王,准备何时启程?”
“三日,待秦榆王入殓后,”李怀璟说,“臣还要带一人同去蓟南道,想请问沈掌印是否同意。”
沈鹤亭:“殿下所说何人?”
“简倦。”李怀璟的眼白已经褪去猩红,只是还有些肿,“臣愿意等他会考结束,与臣同道入蓟南。”
简倦戴罪之身仍有胆量敲登闻鼓鸣冤,一介白身舌战百官攻讦,加之他有沈鹤亭作保参加第二次秋闱,可作幕僚替沈鹤亭与明宇谈判。
李怀璟给了沈鹤亭一个台阶,他承这个情:“奴才定照顾好简倦,确保他能如约与殿下北上。”
花纭的心暂时落了地。
只要靖州坚持过这十日,一切困难便可迎刃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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