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我往矣(2)
如今,她都做到了。
葛幼雄起身,将那本陈旧的《抱朴玄方》与葛稚雅的手卷一起放进柜子。
瞥到柜子内的一个卷轴,他想了想便拿出来,打开给他们看,说:“这是大姐出嫁时,我们这一辈几个姐妹的画像。你们看,这就是雅儿,当时她十四岁。”
垂柳依依之下,几个姐妹或站或立,个个都是笑吟吟的模样,但如今,都已经不在人世。
十四岁的葛稚雅,穿着鹅黄的衫子,倚着栏杆手拈菡萏,面容清秀稚嫩,唇角含着一丝天真笑意,看起来,是再普通不过的少女。
无人知道,她那时已经选择了,最为艰难的一条人生道路,从此生死再未回头。
告别了葛幼雄,他们骑马沿葛岭迤逦而行。
前方林间树下,挑出一幅青布,是路边一间茶棚。天气炎热,阿南进去问老板娘有备什么果蔬,点两盏时新渴水。
闻着新鲜瓜果的香味,阿南正凑到柜前选果子,耳听得轻微的叮一声。
她回头看向朱聿恒,发现他端坐在树荫中,手中正在解着自己给他做的岐中易。
他如今已能灵活地单手解十二天宫了,那手指在金属圈环之中翻飞,不假思索,毫无凝滞之感。
无论如何,他的手还是让她心情愉快。
端着两盏西瓜渴水回来,她问:“手练得怎么样了?如果效果不错的话,你可以试着将手和计算能力相连配合了。只要理出规则,说不定你破解岐中易的速度可以赶上公子呢。”
“他很快吗?”朱聿恒轻扣住那个岐中易,抬眼看她。
“‘五行决’最擅解析各种繁复错综的情况。我给他设置的岐中易,他解得可能比我做得还快。比如说……”阿南指了指他手中的“十二天宫”,“按照流传已久的手法来导解,脱出第一步的三角环,便需要六十四步,而且每一步都有口诀,每一句口诀都需要结合勾连主环的情况。但公子经过推算后,总结出了一个方法,只需二十五步便能成功。”
“二十五步?”朱聿恒举起手中繁复勾横的那些圈环,双眉微扬,道,“这未免,也太多了吧。”
“初生牛犊,不知深浅。”阿南嗤笑一声,正要跟他摆道理,结果一看他已经抬手开解,立即抬手去阻止他,“别乱扯,懂不懂岐中易怎么解?你这样完全不符合《知岐解易》中的步法规矩,到时候越走越乱,缠在一处,各个环都要被你弄变形的……”
朱聿恒目光平静地盯着她,将手略微收了收,避开她伸过来的手。他没有去看那副岐中易,手却一直未停。
纤长白皙的手指,以不可思议的动作穿插,似乎完全无视关节和筋络的束缚。他的手指顺着各个圆圈的弧度滑动,以中间的扁长椭圆为心,旋转紧扣着的三角与圆形。一步,两步,三步……
推索关联、预设后路本就是他专长,每步之后便可以往下再推九步,所以不需要看这十二天宫,但所有步数都已经在他的预计之中。
毫不迟疑,手指迅捷,十二个圈环在他的带动下,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互相穿插,旋转盘绕。
十几步后,只听得轻微的叮一声,纠结在一起的那几个钩环陡然一松,赫然脱出了第一个三角形的环,静静被他捏在双指中。
他唇角微扬,抬起手,将三角环放在她的手心中,说:“二十三步。”
阿南托着那个三角环,目光恍惚地盯着他,几乎连呼吸都忘记了。
岐中易的声响还在继续,金属的碰撞声叮叮咚咚轻微悦耳。很快,他将第二个椭圆摆在了她的面前,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随着最后一个拆解动作的完成,只听到当啷声连响,五个大小圈环齐齐跌坠于桌面。
与那些圈环一起落下的,还有他的双手。
他将自己的手轻轻搁在桌上,抬眼看着面前的阿南,一言不发。
头顶是夏日暑热,薄薄的热气笼罩在他们周身。在热气蒸腾之中,世界变得有些虚妄,如在梦境之中。
阿南盯着他的手看了很久很久,目光才从他的手上慢慢抬起,望向他的眼睛,说道:“阿言,假以时日,说不定你能超越传说中的三千阶呢。”
“但我已经,没有时日了。”朱聿恒听出了她话中的期待,却毫无喜色,只低低道,“若魏延龄预测得不错,我的奇经八脉两月要崩溃一根的话,距离我第三次发作,已经迫在眉睫。”
“那又怎么样?”阿南蛮横道,“那就顺着你的病,反摸过去,把关先生的阵法给一一破掉啊!”
她毫不犹豫的话,让朱聿恒呼吸一滞。
他对祖父所说的话,言犹在耳,与她今日对自己所说的,一模一样——
既然对方设了如此之局,我们何不反客为主,扭转乾坤?
他死死盯着阿南,而阿南,还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话,便又道:“背后的敌人可以害你,但反过来,你也可以利用它,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