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我也行
这一眼,他看到了一张普通又不普通的脸。
那仿佛是很多很多基层警员面孔的样子,而与很多警察不同的是,这张面孔上还透着一股清晰可见的青葱、朝气、温暖与可爱的善意。
高启强在安欣看向他的眼神里读到了尊重与心疼。
这是一种平等而非垂怜的对待,也是他早就以为得到与得不到都无所谓的东西。
现在他得到了。有点不适应,但感觉真好啊……
高启强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景下,在安欣这样身份的人身上,得到这种对他而言一向可望不可即的东西。
他心头百感交集,感激地从安欣手里接过了水杯,对安欣笑了笑。然后伏低身体,就着拷在桌案上的手的高度将水都喝了下去。
李响坐到高启强对面的审讯位置上,抖开高启强的验伤片子,一边看,一边说:“这些是你的验伤结果,骨头什么的都没事。“
片子哗啦响起,就像一道警铃响彻在高启强的耳边,提醒着他他的余额红线。
“我当时就说过不用拍了,我没什么事。”高启强的目光在李响和安欣之间反复跳动,底气不足地询问:“这个片子……这个片子不用我花钱吧?”
李响不知道要怎么说。安欣对高启强微笑了一下,温和地说:“你不用担心,钱不用你出。这次的事我们也会秉公执法,你可以放心。”
高启强回避了安欣的目光,低声说:“我没什么事。这次被打我也不想追究什么,就这样吧。如果没有什么事,希望早点放我回去吧,我还要给家里人做饭。”
他不想把仇结得太死。如果唐小龙、唐小虎或者唐家兄弟的那些手下进去了,等他们出来后一定不会放过他的,他不想连累到家里人。
李响“啪”地一声把笔拍在了桌子上,质问高启强:“高启强,你以为这事儿是你不追究就行了吗!你跑到人家家里,把人家新电视给砸了,你倒说你不追究了?”
这也是一种审讯的策略,通过质疑促使被审问的人急于辩解,说出更多真实的信息。
“我?他们说我砸他们的电视机?”高启强被气笑了:“我砸的是我的电视,那是我买的!我送他们的!我为了能继续做我的鱼档,给他们送的礼!”
高启强将自己送礼的过程讲了出来,令安欣和李响都越听越沉默。
“这是不是也太欺负人了?”安欣小声和李响说,眼里充满了对高启强的同情。
高启强偏开了视线,不愿多想今日屈辱的过程。他默默地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片刻后,李响还是没说话。高启强的手腕已经疼得不行了,他看出来安欣和李响这两个警察其实都挺好的,于是忍不住和他们商量:“你们……能先把手铐松一点吗,这个太紧了……”
李响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嫌紧你别犯事啊!”
安欣考虑了一下,慢慢站起身,轻轻绕到摄像装置后方,按下了关机键。
李响瞪了安欣一眼,安欣抿了抿嘴唇,试探着说:“我觉得也不是不可以……”并试探着去摸索手铐的钥匙。
李响觉得自己耳朵好像要冒烟了——被安欣强烈的同情心吓得!
这手铐他要是同意给松了,一会儿他都怕安欣能把人给放了。
“你过来。”他拉着安欣走出审讯室,迫不及待地压低声音对安欣说:“你信他干嘛,这种事你还见得少了吗,还不是谁都向着自己说?他说他——”
李响还没说完,就看到安欣张了张嘴。
他觉得安欣好像想说什么反驳的话,可是安欣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就突然两眼放空,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安欣!安欣——”李响被这个突然发生的变故吓得脸色都变了,一把扯住了安欣,用自己的身体接住了安欣——这要是直接摔到了后脑,摔成植物人都是轻的!
“你怎么了?啊?”李响一边呼唤安欣,一边又是掐安欣的人中,又是翻安欣的眼睛。
看到安欣的瞳孔开始散大的时候,百八十个念头在李响的脑子里同时炸开了:这小子怎么了,出任务之前也没熬大夜呀!出现场的时候受伤了?不对呀,安欣也没下河呀,是他和别的同事去捞的尸体啊!
难道是有什么急病,突然病发了?不会是就为这事跟他置气气得吧?
李响越想越害怕,喊人叫120的时候,发现安欣的眼皮忽然动了动,好像恢复过来意识了。
几秒种后,安欣真的醒了过来。李响瞬间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他抹了把脸上冒出来的冷汗,小心翼翼地捧着安欣的脑袋说:“你可醒了,吓死我了。你怎么了,低血糖了?还是哪儿不舒服?现在能不能说话?我送你去医院吧!”
然后,李响就看到安欣震惊地看着他。还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两只眼睛就像两颗钉子似的牢牢地定在他的脸上。
那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