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房溃
告诉我,他看到叛贼是你的时候,表情是什么样?而你,又是怎么做的?”
李勇毅当即色变,痛苦地伏下上半身,脖颈间遍布冷汗,连牙齿都在打战。
卞良佑知道计策已成,他倒了一杯水放在李勇毅身边,轻声说了一句:“将军勿怪,夜间寒凉,保重身体。”
言罢他转身离开,留下李勇毅在这个房间忏悔。
屋外月色无边,带起轻微明亮,他抬头,弦月看上去竟有一丝温柔。
卞良佑轻笑了下,回到自己房间,放飞了一只雏雁。
离开之前,他回头望了一眼,屋中人佝偻伏立的身影在烛火光影下依稀可辨,模糊不清的声音透过门窗发出窸窣声响。
说不上什么感觉,卞良佑又畅快又别扭,带着这种矛盾的心理,他扭转了头。
至于那模糊的声音,也在他身后渐渐变得清晰,无非还是李勇毅执着的那四个字。
“老臣有罪。”
这句话不停地在屋中回荡,只是没人知道,李勇毅到底是对谁说的这句话。
是那个他一直追随的老皇帝,还是对他满心信任最终却被他毫不留情地踹了一脚的小皇帝。
连李勇毅自己都不清楚。
那两人的面孔交替在他眼前出现,没有指责,甚至都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算不上重压的目光却让他久久喘不过气,只能不断重复那四个字。
……与他曾经经历的无数个夜晚,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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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亲来信,他已经将陈王接到了李府,将会在今夜表明自己的态度。”李韫玉和慕泠槐、谢安宁三人在宫院里对坐,道。
三人人手一杯酒,月亮映照在杯中,随着酒水晃动不止,飘飘荡荡,有趣得紧。
虽与李韫玉算不上熟识,可谢安宁也一点不拘束,闻言畅快道:“那好啊,是个好消息。”说完她情绪渐渐沉下来,闷头喝了一杯酒,酒杯被她重重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她蹙眉道:“比上个消息要好很多。”
慕泠槐给她添了半杯酒,安慰道:“生死有命,陈怡宁那件事情,我们无能为力。”
谢安宁叹了口气,将那半杯酒倾洒在地上,在心中默念了一句“莘台,一路走好”。
她酒量从来就不算好,到这时已经醉了八九分,仰面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慕泠槐看了李韫玉一眼,李韫玉的目光停留在谢安宁身上,语气中有些羡慕,问:“江湖中人都是如此随性吗?”
“那确实是一个自由的地方,没有人会不喜欢。”慕泠槐的目光也移到陈怡宁身上,轻声道:“只是谢安宁,她从来就不是单纯的江湖中人,她身上背负的,也很多,她活得从来就不轻松。”
父母早亡,偌大家业无数人盯着,她一力支撑,不但没使家族没落,反而日益壮大,同时还将幼弟抚养得很好,虽然有些不靠谱,但总体来说,没长歪。
等到幼弟成人,她才终于有了可以任性做自己的时间,忘情江湖不一定是她有多喜欢那种环境,但至少,她喜欢那种环境里的自己。
李韫玉感慨道:“但她活得很好,不像我……”她叹了口气,“算了,不提了。”
慕泠槐侧头看她,柔声道:“好,不提了,喝酒。”
二人对酌一杯,慕泠槐问:“介意说一下,你是怎么劝服李老将军的吗?”
李韫玉笑了笑,随口扯道:“还能怎么样,哭着闹他。我也就只能在他面前这样了。”
不想慕泠槐听完,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笃定道:“你不会的。”
李韫玉挑了挑眉。
“若你真想这么做,早就做了。”慕泠槐道:“我从见你第一面起,就觉得你待在宫里,待得十分情愿。起初我以为,是因为你对卞良哲情根深种,可后来又觉得好像并没有。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她声音轻柔,态度却坚定,李韫玉笑着问:“什么可能?”
“你父亲要求的。”慕泠槐道:“他或许以此为机,和卞良哲达成了某种交易,这其中的枢纽维系,就在你。”
“那你再猜猜,那交易是什么?”
她这般问,便是默认了慕泠槐的猜测。听她声音语气,似乎对这些还非常感兴趣,慕泠槐便顺着她,往下猜测道:“陈王?”
“我父亲并非不通情达理之人,劝服他一事,说简单,绝对有困难,可若说困难,也还好。”李韫玉道:“他现在只有我一个孩子,我的话,他从来都是听的。起初他也想过要帮我离开皇宫,我拒绝了,因为只有这样,卞良哲才会放心。”
“那我猜的不对。”慕泠槐笑了笑,举起酒杯,道:“喝酒。”
“也差不多。”李韫玉同她碰了一下杯子,评价道。
二人对视而笑,举杯共饮。
一只雏雁在这时飞了过来,落在慕泠槐肩头,然后停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