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明
永燃,千古不灭。
——
苡鸢未对李睢清作过多的解释,只是粗略地以一句“她们以血肉筑起了城墙,挡下流言蜚语,在艰难困苦中将位子坐稳”代过了祖女与青织为雪盈做的一切。
“我亦如此。从最初的不确定,到碾碎他们的不服,质疑都碎在了剑中。”
李睢清平静地听着,心中洪流涌出。
她是不是也能做到如此?
不讲权尊之位,只讲他们埋首服气,认定她亦可以。
可苡鸢却看透她心中所想,厉声道:“永远不要为了他人所谓的认同而自恼自怒,人与人之间总隔了一层薄纸,你猜,那会是什么?”
李睢清想了想,“猜忌?”
她轻轻地摇头。
“隐藏?”
“嫉妒。”唇中缓缓吐出了两字,苡鸢视线不变,始终沉浸在茫茫大雪中。
“他们会拿心中压下的妒火强加在你身上,即使你已经做到最棒了,他们也只是虚伪地说,‘不算好’。”她忽然扭过头来,对上李睢清尚且恍惚的双眸,“所以李睢清,能承认你的人,只有你自己。”
李睢清仿佛终于在强风中握住了一根枯枝。
在大雪下站稳了脚跟。
这是她最想听到的声音,是承认她自己。
晶莹泪水渐渐涌上眼眶,她感受到强烈的炙热,才要落下两行泪,不远处就突然传来了一阵哄闹。
李睢清慌忙用袖子拂去泪珠,吸了吸通红的鼻子,在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中赶忙从屋檐上站了起来。
对上苡鸢疑惑的目光,她说:“有人来了。还有我们掌门。”
苡鸢眨了眨眼,循着声源望去。
鳞次栉比的房屋中,挤出了七横八纵、弯弯曲曲的窄道,小路上的一行人各举着木棍,凭借它燃起的火苗,散落在衿浣派的每一处,以数人汇集的火光照亮了黑暗的霜羽巅。
像几条缓缓爬动的小蛇,他们的私语声便是它吐信子时的“嘶嘶”轻语。
“在哪里?”
“我刚刚明明看到他往这边来了。”
“法、法师说,那人的气味还没散。”
“难道在周围?”
她和苡鸢远远地互相看了一眼。
说:“他们在找人。”
苡鸢这才放松了下来,他们找谁与她二人无关,只要不是冲着这座小屋的他们来的就好。
李睢清却仍旧皱着眉,几次捂了捂耳朵都不曾说话,看她莫名烦躁的模样,苡鸢问:“你怎么了?”
她先是摇了摇头,说自己没事,然后才说:“可能是我听错了。我总是听到他们在说什么魔族人……霜羽巅结界未损,怎会有魔族人进来呢?”
话刚落,苡鸢浑身僵得厉害。
她不自然地从屋檐上起来,屏气凝神,眼睑紧紧阖上。
难怪她感觉司寇翾的气息越来越强烈。
甚至有明显的波动。
看来是锦囊断开了。
失了屏障,气息定然是暴露无遗。
苡鸢莫名有些紧张。
幸而知镜从睡梦中醒来,打了口哈欠道:“啊呀苡鸢,别着急嘛,不会有事的。抬头看看先。”
从汀烛大殿回来后,知镜便说着舟车劳顿急需补觉的话,在苡鸢和李睢清在屋顶上交谈时死死地睡了过去。
不成想,在关键时候又醒来了。
她顺着知镜的话,抬了抬头。
果然,雪夜中的他如月一样明亮。
隔了一幢小屋,司寇翾蓝衣飘扬,双手攀在莲章的狼首刀柄上,驻着它立于屋顶,他微微张着口,弓腰喘着气,汗珠自他前额滑落,看起来略显疲倦。
苡鸢跌进他明亮的眸光中,在他微皱的眉头中莫名地心一软。
可他却带着委屈一般,可怜模样地看着苡鸢。
像是在说,抱歉。
他把绿竹香囊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