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师父
“小霰的琴是我教授的,我自然是有机会成为你的琴灵。”
“师父知道的,我想问的不是这个。”松雪径直走向他,在他身旁坐下,“算了,你是不是又说不出,因为那个禁术?”
“小霰猜得不错。”芳甸同从前授课时一般耐心道,“等先解决眼前事,或许就会有答案了。”
“这怎么说?”松雪略一思考,“难道繁机所求之事与琴仙有何关联么?”
“繁机是琴师,琴师之事自然是与琴仙有关的。”
“也是,”松雪很自然地伸手牵起芳甸水蓝色发带,在食指尖绞成圈,边转边道,“再说了,吴明泽那厮,有冒名顶替其他人作品之嫌。此行恶劣至极,我们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芳甸见她动作熟稔,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他一动,松雪便发觉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她愣住,不知这发带是该放还是不放。
松雪心里想:从前她总是喜欢这样绕着师父的发带玩,得寸进尺时甚至直接对师父的白发下手。最开始师父还总盯着她的礼数教育,后来多半是见她脸皮实在太厚,在这等细枝末节上坚持知错不改,也就被磨得没脾气了。方才她也是没多想,习惯性手痒就去牵了师父的发带来玩,怎的倒还惹得师父不自在了。
师父果然是变了!
芳甸一个没忍住,轻笑出声。才笑一声就立马变了神色,好似突发恶疾,他握拳抵住唇咳嗽起来。
松雪惊恐地看向他——糟了!如今我的意识潜在他的识海中,想什么都被他听去了!
“师父!”松雪欲哭无泪,“别咳了,本来就病病歪歪的,当心假戏成真——”
芳甸装不下去了,瞬间呆若木鸡。
“师父好生修养罢!”松雪丢下这句话便迅速遁了。
芳甸望着她消失在自己识海中的身影,轻声道:“我没变。”
一本正经的语气让人愈发窘迫。
松雪听见了,她假装没听到。
她懊恼地想: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就是!
平静下来后,松雪心里有些难受,她原以为过去的日子怕是再也回不去了。谁知师父却并不与她生分,对她从前所作之事毫无芥蒂。
也许正是师父这般舍身成仁,他才会得道成仙的吧。
松雪细想还是觉得不对,她这样的人飞升都好歹有个仙阶,师父怎会飞升成琴灵。
难道说,师父原本就是琴灵?
如果是这样的话,听琴疏的口吻,她与师父是师兄妹——琴疏又是谁的琴灵呢?自己与琴疏之主又有何关联?
松雪一贯很有自知之明,她才飞升不过千余年。论资历与能力,都不可与绿绮仙尊和焦尾仙尊相提并论。可为何,会接连出现两个法力高强的琴灵与她息息相关?
松雪顶了一脑门官司,丧气地坐在榻上。
她自暴自弃地想:烦死了,这都是些什么事?倒不如脱下一身仙袍,去当个野仙算了。这么多琴仙都无故消失,我要是跑了还可以伪装成琴仙失踪案,反正多我一个不多。
到时候还可以带着师父一起跑。只要离琴疏远远的,就不会被她卷入那些麻烦事之中了。谁家没个讨人厌的亲戚,惹不起还躲不起了么?
至于绿绮仙尊交代给她的任务,唉——师父总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遇到难事便一走了之,师父会不会对自己很失望。
况且,天下之大,松雪却找不到一处容身之所。她如今是为天理不容的万骨冢,若是胡来,万一遇到不测,怕不是要连累师父。
罢了,还是先解决眼前事,再谈以后。说到底,银珠与繁机二人有恩于她在先,有恩不报,枉赴人间。
松雪睡不着,索性研究起今夜在街角听到繁机所弹的那首曲子。
怕繁机听见被勾起的伤心事,松雪专程在房中设下结界,隔绝琴音外泄。
松雪一五一十地模仿着繁机的技法,加上一点琴仙术法,原汁原味地奏出一阙——下阕松雪并未听见。
此曲听来苍古典雅,且不乏跌宕,简练却流畅,恬静中而见奇趣。足可见作曲之人能力之强,用心之深。
仙僚常说松雪并无曲心,可曲心到底为何物?身为琴仙,她与琴相伴千余年,过耳不忘,不错一音,亦会自创新曲。她能够轻而易举地模仿任何人的琴音,使弹琴者自己都分辨不出。可除此之外,她竟不知道这么多年的修行,到底修出了什么。
松雪冥思一夜,未发觉芳甸何时出了焚祸遗音。
芳甸站在窗前,挡住一半晨光,晦明分际处,他看上去竟然有说不出的真实感。芳甸面色红润,像一块有温度的玉石,看上去精神大好,可见昨夜在琴中调息得不错。
终于不再似先前那般命比纸薄的模样了,松雪看着他,舒心了不少。
松雪一时想入迷,就这么呆呆地望着他,她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