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错过（二）

对着大殿之上峨冠博带的三清塑像，戴明辉骄傲地从一大堆绵纸中抽出写满了凌霄的愿望的那张，然后从容不迫地把它贴身放在自己的衣襟里面。

戴明辉才十岁，虽然心中要瞒着大家打听凌霄踪迹，只可惜他的一举一动终究瞒不过大人们的明察秋毫。自然天地会青木堂的两个大人——洪记和杨徽都很快发现了戴明辉喜欢凌霄这个戴明辉自己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的秘密。

洪记是聪明人，亲眼见过戴柔无力阻止他的大儿子戴玉辉爱上一位叶赫那拉家小姐的他自然不会直白地阻拦戴明辉和凌霄在一起。洪记深深明白，越是逼某一个人，越是把他推到自己最不愿意的反面。

洪记不是这种人，他阻拦戴明辉自然是智慧的阻拦，希望有朝一日戴明辉可以明白他和凌霄注定没有一丝可能，然后让他心无旁骛地投身于天地会反清复明的大业之中。

一日，洪记看戴明辉闲着没事，就故意和他谈起戴柔的事情。

一听洪记谈起亡父，戴明辉就放开了心胸，觉得谈论谈论父亲的事情应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只是洪记望着戴明辉，却幽幽叹息道：“其实戴香主他其实年纪也不是很大，身体一直不错，若不是被你哥哥的事情刺激了，说不定会活到看着你娶媳妇呢！”、

听了洪记的话，戴明辉也是感慨万千，毕竟他是一个孝子，还是希望看到父亲能够看到儿子娶妻生子，只可惜戴明辉对于凌霄很有好感，但是戴明辉也明白戴柔是不会接受一个满人家的小姐做自己妻子。

戴明辉还在纠结凌霄的事情，自然没有留意到洪记说这些话时候的心虚。洪记心里明白，因为操劳天地会的事情，再加上前几年戴柔指挥天地会策划了一场弑君的阴谋，只是因为那个人，戴柔策划的阴谋不但没有成功，而且搭上了天地会青木堂的大部分兄弟姐妹，其中萧烈，冯云，石羽和孙串出这些人的父母兄弟都牺牲了。

戴柔自己也受了很严重的伤，再加上他日夜为牺牲的天地会兄弟哀悼，身体其实极度削弱，稍微受一点点刺激就有可能耗尽他最后的生机。

但是事已至此，戴明辉也没多想，只是礼节性地问道：“香主，父亲之前身体不错，怎么就被哥哥的事情刺激了？难不成……”

洪记听了戴明辉的话，老脸微微一红，也只是惋惜道：“要不是你哥哥的死有问题，老香主何至于受了这样大的刺激？”

戴明辉对自己的哥哥戴玉辉很有感情，一听哥哥死的有问题，自然紧张起来。明辉记得哥哥和自己不一样，哥哥健康俊朗，还有着颇为不俗的骑术，就连擅长骑射的满人都很少有人在马术上比过他。自然明辉不愿意相信，自己视若神祇的哥哥居然就这样死去了。

洪记带着歉意望着戴明辉纯洁的眼眸，幽幽说道：“你哥哥原本不会死，要怪就怪他和八阿哥爱上了同一个女人吧。”

骤然听说这个消息，戴明辉十分惊讶地问道：“什么！八阿哥？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就在一瞬间戴明辉抓住了洪记的手，洪记忍痛说道：“戴玉辉毕竟也是老香主的儿子，他死了我们天地会也不能不严查。给你哥哥验尸的时候，才发现你哥哥居然是万箭穿心而死，据说是中了敌人埋伏。但是我们还查到，你哥哥死前有八阿哥的人去过他所在的军营。得知这个消息时候，我们又查到了原来八阿哥新纳的侧福晋居然就是你哥哥喜欢的那个人。”

除了以上的这些话，洪记也没有多说别的。只是戴明辉太年轻了，一听洪记这充满暗示性的话语之后，自然就认为他哥哥戴玉辉的死就是八阿哥的阴谋。

戴明辉是一个重情的人，不只是看中和凌霄的情谊，他更加重视自己和戴柔的父子之情。戴明辉其实也一直没有摆脱丧父带来的打击，他心中始终不愿意接受父亲会因为生老病死这一自然规律而离开自己的事实。如今听了洪记的话，戴明辉突然想到，若不是那个八阿哥因为那个女人害死哥哥，父亲也不会因为丧子之痛深受打击而过早离开自己，自己也不会成为孤儿，而父亲还在钮祜禄府邸当一个看起来普通的家庭教师，而自己和凌霄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几乎微不足道的小小未来。

只是因为这个自己也未曾见过的狗屎八阿哥，哥哥死了，父亲死了，自己成了孤儿，这辈子自己和凌霄只能错过了。

那一刻，因为情绪的剧烈变动，戴明辉泪如雨下，只是心中的悲恸被愤怒压倒，就在他的大声情绪宣泄中，突然间戴明辉的心其实也不那么哀痛了。

洪记安慰了戴明辉一回儿之后，看他情况稍微好一点之后，就借口要处理青木堂事务而匆匆离去，只留下形单影只的戴明辉在这个孤独的空房间里发呆。

无论是悲伤还是愤怒其实也都无助于戴明辉如今悲惨境遇的改善。要想改变这个地狱一般的环境必须要逼自己强大起来，而要想强大就要舍弃掉自己不应该拥有的感情。突然间，戴明辉意识到自己和凌霄的感情在这个时代中是那样的不合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