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口
息被驱散开来。
“是我唐突了,不谈这道伤心事了。”
她放言浅浅笑过,调头回望外面暮色,仿若自言:“天色下沉,外面还这般热闹有序。看来,沣县当真是个好地方。就是不知,以往也是如此么?”
聚集的人群散去,百味楼四周恢复寻常。
砰砰心声,随着面前慢言渐渐静下。无人注意时,识冬深吸一口呼出,微微抬起头,回声道:
“沣县好山好水,只要稍加用心,便不会差到哪里去。当然,大梁地界广阔,好地方多了去。娘子喜欢闲逛热闹,不若等少主一道前去?”
识冬好言相道,似乎是想到什么乐事,英眉微一扬起,转瞬即逝。
姜桐认真聆听,随着话落,眉上也挂起了几丝笑意。
“这般看着便行,哪里还凑得了这些热闹。”她举手轻摆了两下,笑着婉拒了识冬的提议。
先别说封直不会同意,即便是有,那也另有图谋,没好事!
姜桐心下暗暗吐声几句,面上不露一丝破绽。不等识冬再应下,口中柔声拉扯着。
“那封府大府宅置于此地,莫不是封太守早先便在此处买下,为得你家公子不成?闲散怡情,闹中有静。偏安一隅,倚眉诗情。缠绵缱绻,交颈厮磨。”
姜桐眉上轻挑勾起,明眸几转,话中之意,不言明了。
识冬凝噎,喉间又不知该如何应道。看着眼前清美面容上的胡乱猜想的神色,她干脆又沉下头去。
姜桐口中却忽而疑声轻问:
“该不是为得封夫人所下吧?”
庭院楼阁,高山流水,虽然已有些年头来,但留下的痕迹处处透露出精致雅方。封云与姜风庭同样行伍出身,料是也没这心思打理这些。
这般想来,封直通识水性,又对帝都城如此熟悉。此地,难不成就是他暗下所停歇之处?
似乎是挖到什么大秘密,姜桐饶有所思。可这里面太过繁杂,一时她又想不明白。思绪沉浸,完全没注意门前的识秋早已移开。
门缝间传出的几声哧拉,只弹指一瞬,两门立即被一道重风破开。“哐啷”好几下,迎风踏进一道挺秀身影。
凉秋寒霜,在此刻下格外明显。
姜桐往来人瞥去一眼。用力搓了搓手,僵冷的身子稍微有点反应,才慢慢地往后挪动。
重风卷落,不偏不倚。
正正好落在了被她推出的一方空位上。虽然不是在咫尺间,但只要侧身稍加一挪动,便可直取而上。
姜桐掩面,再往窗棂边靠近几分。门边大口已然合上,紧紧关闭。而守在门后的黑影却是不见了踪影,就连识冬也消失不见。
“姜娘子心中既然对封家有这么多疑问,现下何不一次道来?本尊就在此处,哪里还须得假探他人之言?”
熟悉漠声起,挟杂着几许不明讽刺,细小而尖锐。她便是想忽略掉来人身影,也无法抹去这几道冷语。
“封公子真是说笑了……”姜桐轻言笑道:“不过几语闲扯而已,哪里还能劳烦您开金口。”
金口?
封直刚端起在手的茶水滞下,摇晃洒落了几滴。似乎是不满意这个“阴阳怪气”的回答,眸底升起一丝怒气。
“闲扯?”封直疑出二字,淡漠的面容上透出些许冷笑,“既然是闲扯两语,想必姜娘子应也不吝再扯出几句。如此,勉为其难……同你论上一二罢。”
四周滞动的空气并没有这点子“松口笑语”而畅快开,反而,还平添上了几许僵冷之意。姜桐硬拉挂上的唇角,在他话落之时,也暂停僵下。
“阿桐眼拙,没看出封公子还有这生兴致?”
不过几瞬,姜桐迅速迎合上,不慌不忙道:“原是闲着,适才想到封府,便多言了两句。封公子如此乐意解惑,不嫌弃的话,阿桐……斗胆冒犯几句。”
阴阳怪气也好,假意应承也罢。反正不管怎样,全凭封直定断。既然这般开口,姜桐又怎好断送机会。
两人之间冲滞住的气氛,表面上看似疏通,实则暗底下又加重往里增稠了三分。
封直一把端起茶盏灌下。指间捏住的地方泛白紧住,落下时,与清木桌面发出一道沉闷之声,两道裂纹迅速自下爬出。
姜桐视而不见,掩面敷衍一笑:“身处凉州之境,还能对千里之外帝都城如此熟悉。依照阿桐看来,封公子是早早地做好了打算?”
她眉上浅浅挑起,两只凤眼扬开,再声道出:“随意落脚的一方地盘,只短短几个时辰,封公子也能安排妥当。这份家底……能耐,叫阿桐这等无知弱女钦佩不已!”
字字真切,实心实意。先不管这话中夸张之意,单看姜桐诚挚面上,丝毫不得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