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留人

“娘娘，您别伤怀了。”锦钏捧着那碗每日送来的送子汤不住落泪，“这送子汤咱们不喝了。”

“不喝了，怎么跟舅父与母亲交代呢？” 裴宛接过那汤碗，热意散出，与裴宛冰冷的手泾渭分明。

“咱们告诉夫人呀，这药会害您，叫她想想办法。”锦钏抹着眼泪道。

裴宛长叹一口气，心道锦钏真是傻丫头，事已至此，还是相信嫡母不会害她。

“你已经拿着那药方和小祝太医为我写的脉案，令你的兄长为我去寻访名医，他们都与小祝太医说得一般。”

实则裴宛也一样，她分明有所怀疑，分明相信小祝所言，可她总是心存侥幸，许是小祝太医年轻，诊断错了呢。也是到了今日，锦钏带回消息，她才终于接受了这一切。

“孟泽是太医院的副首，你的夫人，未出阁时便是有名的女医。他们会不知道这药是害我的吗？”

锦钏闻言不作声，只垂下头抹泪。她是自己年幼时，裴宛的亲生母亲崔氏讨来的的，自幼伴着自己。可崔姨娘离世多年，便是裴宛这个亲生女儿，也不能记得分明，更不必说比她年纪更小些的锦钏。

她自然认为，嫡母孟夫人，才是裴宛的母亲，决计不会害她。

裴宛不禁想起来，这许多年，实则孟氏待自己不差，生母去后，便将她接到自己膝下抚养，一应用度，都与嫡妹裴宓一般无二，甚至更好些。她每每教导嫡妹，要尊重长姐，令裴宓将她的衣裳饰品让给裴宛，便是旁人看来，也无不夸赞她贤德的。

除却，裴宓所学所精通的，裴宛近乎都不会，不擅女红、理账、管家，不通礼仪交际、不懂管教下人，被养的性子柔弱、心思细腻，遇事只知退让忍耐。是以出了裴府，世家夫人、贵女无人瞧得上裴宛作派。

孟氏曾安慰裴宛，不打紧的，来日宛儿低嫁一些，裴家总还是可以为宛儿撑腰的。那时的裴宛很是感动，想着母亲当真是为自己打算，也便心甘情愿地接受，孟氏低嫁的安排。

可本不该是这样的，裴宛不止一次瞧见孟氏教授裴宓那些她不会的事物，不厌其烦。而那些东西，她一次都没有教过自己。

裴宛本就是庶女，生母已去，父亲无意庇护，她在嫡母膝下，无时无刻不是寄人篱下，如此长大，她怎会知道，要如何作一个自矜自重的世家贵女呢？

孟氏要的，就是如此，要一个贤德的名声，要一个低嫁的庶女。她的怨恨，也许就是因裴宛这副柔弱模样入了郑逸的眼，做了太子妃、皇后。而这些，本该是裴宓应该得到的。

“去传小祝太医来。” 裴宛将那汤碗置近旁案几之上，向锦钏吩咐道：“不必避讳舅父，只将他一人请来便是。”

锦钏应声离去，不过一刻钟，小祝太医入内行礼，一抬眼便望见了那案上的汤碗，先于裴宛开口，“娘娘还是要喝那送子汤吗？”

“这送子汤是舅父与嫡母所赠，又是大补之药，如何能不喝呢？”裴宛迎上少年双眸，定定而望。

“臣可向太后与陛下禀明此事，定不叫娘娘受害。”少年目光坚定，言辞恳切，说的话掷地有声，只是他如何能够想到，此事的后果。

“你去回禀此事，会给你带来无尽的祸端。如今我们得到的证据，仅仅是这一碗送子汤。那是我的至亲，若有任何闪失，不能力证他们害我，那么我就是一个疑心嫡母、忘恩负义之人。自身难保，更保不了你。”

裴宛不是不想处置嫡母与舅父，只是他们心机这样深沉，如今裴宛不知他们是否有后招，她在后宫根基不稳，又是刚刚重生，前世自己难产而亡的真相，究竟有多少人藏在背后，加害自己，一切皆为未知，她不能贸然行动，只能顺藤摸瓜。

“医者仁心，便是刀山火海，臣也不能作壁上观，任由医者以医术害人。”少年仍是双眸直望着裴宛，无半分迟疑。“娘娘如何打算，臣听娘娘的。”

“我。。。。”裴宛见少年赤子之心，心中自知以名利所许，他定不为所动，又恐他如此性情留在宫中不是引火上身便是如在囚笼，自己已在这宫中困死过一次，缘何又要拉他自由之身，困顿其中呢？

“娘娘若需要臣留在宫中。” 小祝太医未及裴宛将话说出，便抢先答道：“臣唯命是从。”

这大概是小祝太医第一次对裴宛说起这宫中的客套话，也是第一次面对这宫中贵人之时，不再是满面绷紧的严肃，而是坦然的笑意。

“你当真愿意？你这般性情，留在宫中，岂非是鸟入樊笼。”裴宛得偿所愿却实在难以开怀，愁眉不展，“你，不再想想了吗？”

“娘娘犹疑，自是替臣想过了。臣只管听命于娘娘，护娘娘周全，余则诸事，便劳娘娘来想了。”少年狡黠，似是欺裴宛不恼，竟玩笑起来。

裴宛不想他面冷心热，一时倒有些怔怔，半晌方才应声而笑，“你倒爱玩笑，我还当你是个端肃的。”

裴宛不觉，比小祝太医虚长几岁，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