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真相

韩延贞一经禁足，后宫便整个安静下来，除却承受了韩延贞禁足怒火的毓秀宫宫人，与承受了太后怒火的长信宫宫人。

裴宛对于太后的态度并无过多想法，一个势利而强悍的婆母，她自己身为皇后时被宠妃处处僭越，受尽屈辱，却又在裴宛为皇后时，处处庇护僭越的宠妃。

说到底，还是因为裴宛无子。

果不其然，裴宛刚罚了韩延贞，便遭陈太后召见，方入门请安，便叫裴宛拘礼半晌，不肯唤她起身，若在前世，裴宛早已惶恐地想了百遍自己做错了何事。可今次她却淡定异常，只是照旧端着礼，面色不改。

太后摆了一会子谱，自觉震慑已足，方才唤了裴宛起身。

“皇后可有怨气？”太后吹着茶上浮气，淡淡扫一眼裴宛，倒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其实也是花架子罢了，太后若真是高深莫测，也不至于在先帝朝被萧贵妃处处僭越，只得拿着皇后身份出来唬人了。如今坐上太后之位，她倒觉得是因她素来机敏了。

“儿臣身为皇后，敬奉母后，是儿臣份内之事，怎会有怨气呢？”裴宛仍是极端庄平和的，没一点娇怯之意。

太后见裴宛不惧她这下马威，便也换了一套说辞，“皇帝登基却不肯早早筹备选秀，自东宫而来的只你三人，可谓是后宫凋敝。皇帝无子，皇后又将韩氏禁足，是想一枝独秀？”

仍是花架子，前世听腻了的说辞，裴宛肃然下拜，“儿臣不敢。”

礼行了十足十，方才开口辩解，“儿臣无能，不能为陛下诞育子嗣，自然也是希望诸位妹妹为陛下开枝散叶的。”

“可儿臣纵然无能，居皇后之位，也不得不有所作为，不然亦会损及陛下天威，又要儿臣如何担待。韩婕妤为儿臣姐妹，儿臣自然无不可让，可她既为嫔妃，礼仪尊卑便是必须守得了，儿臣不得不略施薄惩，并非不为陛下子嗣考量。”

太后闻言，虽仍撑着她的花架子，面上神色却和顺许多，口里好似不依不饶，“皇后倒是能言善辩起来。” 手上却向上一翻，示意裴宛起身。

是了，她也做过皇后，自然知晓宠妃僭越，于皇后颜面，是多大的折损。

“一个女子，若是无子傍身，终归如浮萍一般，皇后贵为中宫，自当明白这个道理。” 陈太后长叹一口气，似是觉得裴宛今日进退有度，说的话也是句句在理，不像往日里，只管作出一副委委屈屈、泫然欲泣的模样，没半点像个皇后，遂口气也不似寻常生硬。

“太医院的副首孟泽，是皇后嫡亲舅舅，日后有他悉心照料，想必皇后的身子也会大有起色。”陈太后言及此，突然面露几分哀伤，尽显愁容，一时也没了同裴宛说话的心思，挥了挥手道：“皇后去吧，哀家也到了用药膳的时候了，传祝翔吧。”

裴宛应声，行礼而去。及至长信宫门口，正是陈太后身旁贴身侍女疏痕出外相送，裴宛遂试探道：“疏痕姑姑，母后可是身有不适？方才殿内，本宫瞧着母后面色不佳，着实忧心。”

“娘娘莫要忧心，太后娘娘并非身子不适。”疏痕妥帖心善，又得太后倚重，莫说是宫女内侍，便是后妃，也对她十分尊敬，她与裴宛也算得亲厚，前世裴宛受太后打压刁难，疏痕便几番劝阻襄助，保全裴宛颜面，裴宛感念非常。

“只是祝院判已多次请辞，意欲告老还乡，太后娘娘几番挽留，可他仍是去意已决，难以转圜。太后娘娘不舍，故而心有愁绪罢了。”

裴宛点头应是，“祝院判德高望重，侍奉母后多年，母后重情，自然不舍。”不过几句话间，裴宛心中倒有几分计较，前世她的舅父虽好，事事仔细，裴宛的身子皆是由他照料。

裴宛偶有不适，欲传召其他太医，每每遭其训斥，故而向来只听他一家之言，自己身子究竟如何，也全在他一人口中。前世裴宛当他是亲舅父，向来不加怀疑。只自己重生一遭，细细想来，她这舅父对她，也着实算不上多好。

尤以裴宓入宫后，恩宠不断，又诞下了龙凤双生，裴宛已不似先前得宠，终日郁郁寡欢，孟泽为裴宛的侍奉太医，不仅未加宽解，反倒终日教诲，要她顾念家族、扶持嫡妹，更叫裴宛愁绪难解。

倒不如从一开始，便寻个旁的太医，做得不好，辞了便是。他是舅父，帮衬他再多，也是应当，反是她若有所不满，倒成了白眼狼。前世的裴宛，处处提拔舅家，她的表弟医术平平，是裴宛一力保举，方入了太医院。

可如此恩德，他们只觉理所当然。若她肯给其他太医机会，平步青云，谁会不感恩戴德呢，也省得她总是顾着舅父的颜面，嫡母的颜面，倒叫自己的颜面无处摆放。

如此一想，裴宛心生一计，向疏痕笑辞，“不敢耽误姑姑差事，本宫便先行回宫了。”

莲步缓缓，锦钏距裴宛半步之遥，跟随身后。裴宛默默许久，倏忽驻足，与锦钏问道：“我记得你曾说过，太医院有位小祝太医，心地极好，会给银钱不够的宫女内侍诊治疾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