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抢冰（下）

“本宫不过问一句贵人可有真凭实据，便遭贵人抢白质问，这又是何意？莫非贵人入宫之时只顾着贪玩骑马，倒忘了学习宫中礼仪规矩，连上下尊卑也不顾了吗？”

裴宛面上收敛了笑意，反口问道：“你道裴嫔多领例冰，有违定制，自要拿出真凭实据方可取信于人，难道在贵人眼中，宫中仆婢的嚼舌之言，也可拿到凤藻宫来当作凭证不成？”

霍幼梧并非忍气吞声之人，可此时却的确无话可驳，只得起身告罪，又心虚驳了一句道：“妾心急失言，是妾的不是，但林光无冰，着实酷热难耐，妾岂能静心。”

裴宛本不欲在此事上发难，便也挥手示意霍幼梧落座，轻叹一声，安抚其道：“宫中用度皆是安排好的，但凡事皆有意外，落到谁的头上都是寻常。”

裴宛面色如常，语气轻缓，已瞧不出半分不悦之意，续言道：“只是碰上这般事，任凭是谁，也没有不委屈的，怎能说是贵人之过呢？不过是因宫中妃嫔皆是姐妹，今儿你让让我，明儿我让让你，自家姐妹，又何须争得急赤白脸，倒伤了和睦。”

霍幼梧虽是认错，却是余怒未消，并不接裴宛的话茬，只垂首不言。

裴宛莞尔，柔荑抚过耳后发丝，接口道：“本宫与昭仪妹妹一同协理六宫，叫贵人受了委屈，自然是我们的不是。贵人既告裴嫔破例，本宫与昭仪妹妹自会彻查，还贵人一个公道的。”

此言一出，霍幼梧面上神色便复杂起来，一面是讨回公道之喜，一面又是牵涉表姐之忧，她本打算抓住裴宓这桩错处，要求裴宛严惩，好给这对姐妹一点颜色瞧瞧，为表姐出气，谁知又将表姐牵涉进来，一时倒不知结果如何了。

思虑片刻，霍幼梧方才答道：“那妾便仰仗二位娘娘了。”

裴宛见她应下，心中直想笑，此事无非两种结果，要么是裴宓破例领冰，那便是裴宓倒霉，要么是裴宓不曾破例领冰，那便是霍幼梧诬陷宠妃，那便是霍幼梧自己倒霉了。

“贵人畏热，冰又紧缺，便将本宫份例的冰分一些送去林光吧。”裴宛怎会错过这顺水推舟的人情，和唾手可得的贤惠美名呢。

“万万不可。”霍幼梧眉头一皱，断然拒绝，“宫里的冰皆有定例，妾讨了娘娘的冰，这算什么呢？”

虽则后宫有韩延贞与裴宓两位宠妃，可面前这位皇后仍是极得皇帝爱重的，非她一个难见天颜的无名贵人可比，霍幼梧虽则莽直，然这点事理还是明辨的。

“裴嫔是本宫的妹妹，可贵人也是本宫的妹妹呀，这世上哪有姐姐看着妹妹白白热着的道理？”裴宛言罢，便径自吩咐银筝前往林光送冰，丝毫不容霍幼梧拒绝。

“想来再过几日宫中之冰便可充足，皆是本宫再取不迟，予贵人这些，不过是解一时燃眉之急罢了，贵人收下便是。”

霍幼梧猜不透裴宛用意，只觉她既执意要送，自己终归不算吃亏，便也应允下来，携冰回宫。

裴宛虽则应承了彻查，可这于她而言，这是个十足的烫手山芋，若是查出来不是裴宓多领，那总有人质疑是裴宛包庇，若查出来是裴宓多领，自己更是查出个大红脸，尴尬不已。

故裴宛虽叫了韩延贞来共商此事，自己却不肯出头，纵是韩延贞查出些什么，众人反会怀疑她是寻机报复，倒不可信了。

左右韩延贞早已恨极了裴宓，才顾不上旁人信或不信，恨不得以此事为由头，狠狠打在裴氏姐妹的脸上，故她一得了裴宛的允准，便风风火火查案去了。

果不其然，霍幼梧未曾冤枉裴宓，当真是她惧热，宫人又见她得宠有意巴结，优先供奉，方才致使林光宫供冰迟滞。

韩延贞向裴宛直言，必须严惩此事，以正宫规，裴宛道所言极是。韩延贞又道，不可因裴宓乃是皇后之妹便从轻发落，行包庇之事。裴宛又道极是。

“如此看来，此事如何定夺，便交由妹妹处置吧。”裴宛不动声色，将这处置权推给了韩延贞，“宓儿犯错，也是本宫这个长姐管教不严的过失，此时怎有脸面再行训导嫔妃之举？妹妹担负协理六宫之权，也理应由妹妹代为教导。”

韩延贞听得懵然一怔，心道皇后虽素来软弱，事事退让，可这是她的同族亲妹，竟能畏惧至此，丝毫不肯出言相助吗？

她要相助什么呢？裴宓得宠，裴宛未曾得到一点好处，还要处处被裴宓拉出来作挡箭牌，受她树敌的气，若非是同族姐妹，不好叫人背后议论自己与姐妹离心，裴宛甚至想自己动手，给裴宓些教训。

“那依妾之见，送冰宫人有违定制，拜高踩低，便各杖二十，贬入掖庭。至于裴嫔，虽非主谋，到底是将违例的冰收下自用了，坏了规矩，念是初犯，便禁足三月，罚抄宫规百遍，娘娘以为如何？”韩延贞眉眼一挑，面上似有似无是挑衅一般的笑容。

裴宛心中觉得极好，韩延贞处罚之意不难猜得出，目的是想以禁足断了裴宓的恩宠，如今郑逸召幸嫔妃，大半都是裴氏姐妹，又以裴宓为最盛，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