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抢冰(上)
董春荷禁足,霍幼梧则因初入林光宫,便寻马场跑马而去,见罪于郑逸,那等容貌家世,一月过去,竟至如今尚未侍寝。说来也是郑逸有些小心眼了,他一贯喜欢天真柔情、多才多艺的女子,便是无甚才艺,有个恭顺讨好的心思,他也总是肯上心一二的。
可偏是这霍幼梧,初入宫中,旁人都忙着学习这宫中的门道,关切着皇帝的消息,可这一位头一件关心的大事,便是宫中的马场。郑逸得了她前往马场跑马的消息,自觉其不够庄重,又对侍奉君上不足用心,空有美貌,实无风情,便也无心召幸了。
这空当便给了裴宓机会,她极擅音律,便择了一个柳兰章侍膳的契机,一同伴驾,以歌声和柳兰章之琵琶,哼唱了一曲自己编写的小调,当即令郑逸帝心大悦,此后便是十余日的专宠,晋封嫔位,一时风头压过了韩延贞去,也被韩延贞狠狠记上了一笔。
而裴宓乃是名门嫡女,性情温良天真,纵然得宠,也不会如韩延贞一般骄纵不可一世,反而愈加恭敬,晨昏定省,对裴宛尤其敬奉,待其他嫔妃也十分大方,好话好物皆不吝惜,故大家虽心中有妒恨,也不好表面显露出来什么了。
韩延贞虽恩宠足盛,却因喜好争宠、待人严厉而名声不佳,见裴宓如此笼络人心更是大为恼恨,于裴宛的凤藻宫尚且是你来我往,争锋不断。
“近日皆是裴妹妹侍奉陛下,便是与你交好的柳贵人都见不到陛下了,更不必说与妹妹一道进宫的其他姐妹了,足见是盛宠优渥呀。”韩延贞坐于上首,冷眼打量着裴宓,虽是恭维之言,语气里却尽是不屑,“到底是皇后娘娘的嫡出妹子,往后这圣心,怕不是要叫您姐妹二人尽占去了。”
小狐媚子,这话韩延贞到底是没有说出口,可谁人听不出这意思来。不仅是说裴宓狐媚专宠,便是连裴宛也连带骂进去了。裴宛是个惯会藏拙的,此时有裴宓这个出头鸟,她也便装作因着嫡庶之别而吃心,垂首不言。
“昭仪恕罪。”裴宓倒也不争辩,起身便向着韩延贞行一大礼,直把韩延贞也唬了一跳,惊问她要做什么。
裴宓不紧不慢地起了身,面上仍是一派天真懵懂神色,口里道:“妹妹自知得宠于陛下,见罪于诸位姐姐,更惹昭仪嫌恶。可妹妹,只是与陛下同好音律,叙知己之情罢了,并无争宠之心。”
韩延贞闻言直气得别开脸翻了个白眼,霍幼梧更是个藏不住心思的,径自“哼”了一声,十分不屑。
裴宓却丝毫未觉难堪,反向着霍幼梧温言道:“待陛下再与妹妹共论音律,妹妹定当为霍姐姐进言,叫霍姐姐也一并得沐皇恩,还望姐姐与昭仪娘娘宽宥,若要责骂,便只责骂妹妹一人,皇后娘娘仁德待下,泽被后宫,与妹妹一同受责难,岂不委屈?”
在这等着她呢,裴宛心下咯噔,暗道是祸躲不过,饶是自己不发言,殿内你来我往,她也是无法独善其身的。
“你这是什么话?本宫何曾责难皇后娘娘,如此喜欢攀污他人,便是你裴氏的家风吗?”实则韩延贞这话纯是她说惯了的那一句,倒并非是针对上了裴家。
可裴宓却不依不饶,只委屈道:“今日之事都是妹妹一人之过,还请昭仪娘娘不要侮辱妹妹的家人。”袅袅婷婷,梨花带雨,一言一行果真是裴宛的亲姐妹,且裴宓容姿更在裴宛之上,一时之间,殿内除韩霍姐妹与裴宛外,都不免有些心生同情怜惜。
“罢了罢了,宓儿莫要哭了,昭仪为人心直口快,叫人听着容易误解,但定无侮辱之意,宓儿勿要吃心。”裴宛并未如前世般私心偏袒裴宓,与韩延贞理论不依不饶,只是不轻不重劝解两句后,便下了逐客令,“时辰不早,妹妹们也回宫去吧。”
可饶是如此,韩延贞仍是给气得不轻,裴宛话音刚落,便起身行了礼,气得双颊鼓鼓,皆是飞红,口里道:“娘娘既这样说,妾也就不多留了,妾告退。”仪态也顾不上,健步疾飞,身上环佩琳琅,叮当作响。
方一脚迈出凤藻宫大门,离开人群,韩延贞便再也按捺不住,向紧跟着自己走来的霍幼梧,压不住声音地骂道:“那裴宓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当众攀咬我,同她姐姐一般,与我玩起这装柔弱的伎俩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霍幼梧见韩延贞气愤难平,亦是感同身受,随声附和,“就是,她得宠才几天,竟敢对表姐不敬,仗着皇后袒护,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霍幼梧的声量比韩延贞还要高上几分,倒叫韩延贞冷静了下来。
“说来若不是你非要往马场骑马去,见罪于陛下,至今未获宠幸,才叫裴宓那丫头独得了恩宠,否则凭你的容貌家世,怎会在她之下。” 韩延贞转首向霍幼梧,拿指尖一戳她脑门,便训斥起来。
真是无妄之灾啊,霍幼梧揉着脑袋直委屈,表姐正在气头上,她何苦上赶着接话,倒引来这一顿好骂,一时垂头丧气起来。
裴宛的息事宁人之法自是不能平息韩延贞的怒气的,她本想着作壁上观,可亲缘血脉如何断得开,裴宓是她裴宛的嫡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