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久之歌
拉斐,再唱首歌吧。
乳白色的象牙盒被稚嫩的小孩找到。加列娜说要像八音盒一样,一打开就叮叮咚咚地敲响;小熊在里面滑稽地跳跃着圆舞曲,跳啊跳啊,和遥远的乐章上那离散的音符一同飘远。
“好的,小小姐。”它这样说。
“拉斐”是加列娜“第一次”从父亲那儿收到独特的礼物。从父亲那听到“可以期待”的话语时,加列娜尚还在习惯骤然黑暗的世界。她的房间里摆放着该是黑白的钢琴,角落里层层堆叠的朴旧木盒塞满了稀有的葡萄色珍珠,床头的烛蜡是特制的香薰,雪白的天鹅绒散落在她的套枕上。
“骗人,”加列娜坐在紫藤编成的摇椅上,抱怨着对父亲说,“您哪次不是跟我说要送我一个不无聊的东西。”
不无聊的东西,比如是去年还是前年的那只奶白色小猫。加列娜纵容它随意地在房间里跑上跑下,奶白团子在琴键上压下脚印,让白玉石上散落着紫葡萄,让昂贵的香薰烛蜡缺了一口,还扬起大片大片的鹅毛雪花,铺得满地都是。今天之前,加列娜说,自己再也没拥有过像这只猫一样让她心动的礼物。
“小小姐,贵安。”
“大块头”的出现让年幼的小小姐愣在原地,直到它向加列娜问安行礼,父亲温和地说着“给它取个名字”的建议下,加列娜用从前的小奶白团子猫的名字给它命名为“拉斐”。
最开始拉斐被当作局外人,各种各样的稀奇古怪事情都被吩咐去做,加列娜冷眼旁观,黑色的世界却开始挤入一丝的光线,她严严实实捂住她的动摇。没有谁会去怜悯拉斐,毕竟它实在不算个人,尽管仿生人的生物皮肤让它有着暖和的温度,但它不算是她们的同类,侍女们都这样说,加列娜却逆反起来,她将拉斐拉到身旁,一个扭曲的五颜六色的花环丢在拉斐头上,加列娜笑了起来,酸涩的气流顺着声音窜向眼睛的方位。
“拉斐要一直陪着我。”
习惯他人的存在太过简单,晴朗的日子很漫长,逝去的和未来的年月也同样漫长。刺眼的光冲着眼睛而来,加列娜不耐地问身侧,“到时间了可以回去吗”,拉斐叹了口气,再一次妥协。
“如果,小小姐希望的话。”
小小姐和风一起沉默。碎花布上淡淡的香水,烘培香甜的曲奇饼,不知名的香草香,都随着风沉默着,久到加列娜拉住拉斐时,好像过了这整个秋天。如果这个世界的尽头就是这座山丘,他们之间就有了无尽的时间。
袖口的家纹被扯住,一双手压在家族的荣光之上。即便蔷薇浮雕的徽章被金银嵌镀,也远不及家族娇养的玫瑰。拉斐停住收拾的动作,加列娜堵着气一言不语。自从被父亲发现拉斐对付娇气的小小姐自有一套方法,加列娜不得不走出自己的安全屋,她讨厌极了过于烫炽的太阳,这会让她脸颊泛起控制不住的红晕;她不喜欢被当成八音盒里的物件而摆弄。
拉斐是属于加列娜的。于是小小姐在心底说,下次再替她做了决定就再也不理拉斐了。她从袖口蔓延去,勾住拉斐的手指,她不说话,让拉斐顺着掌心的纹路往下看。
“小小姐,那就是迷迭香。”
不记得的事,总有另一个存在去记忆。拉斐存储了以兆为单位的记忆量,晶片大段大段的空位被填满,压缩、凝结成一点都不浪漫的白矮星——尽管拉斐给加列娜看记忆的时候,脑海里的印象是大片大片的星云。
“和小时候星星布满天空的夜晚一样”,加列娜从连日的阴霾里喘口气,闭着眼“看着”晨曦的玫瑰沾染露珠,承受不住地将珍珠抖落,娇弱而热烈地含羞待放。加列娜让拉斐伸出手,一个指环就落在掌心。温度,暖暖的、熟悉的温度,最后变成拉斐身体恒定的36度。
“等迷迭香长得好了,我会再做一个更好看的。”
没有等到迷迭香的茂密,温室的玻璃就不自然地碎裂,入侵者试图以物易物的方式被守护者断然拒绝,一切就落定,城堡随着加列娜家族的颓势一同坍塌,钢铁被烧灼,和映在目光中红透的夕阳一起发烫,干涩得闭不上。
他们缔结的誓言,世间所有的诺言,总会被打破。是死亡,准确说来是生离死别,加列娜和拉斐说到。
“但我们之间,拉斐会记得吧。”星星点点落下的花瓣,触感落在发间,还有唇间。加列娜含着笑意,闭上眼乖乖让拉斐替她整理发间零碎的小物,她对着水晶镶边的镜子笑着,目光直落在镜中,落在发间,唇间。
她在等着一个答复,两人的明知故问。拉斐一直都在记得。比如小时候,加列娜询问花园里是否有旅人用来熬制药剂的迷迭香,拉斐只会用沉默处理,那时它的心还是钢铁与回路的组合体,闪光一逝,电流滋滋地流过。
一如此刻,面对亲爱的小小姐的哭喊质询,拉斐依旧沉默,它像过去那样轻轻拍着小小姐的发顶,记录中它的小小姐都会变成突然发怒又柔和下来的猫,在它的掌心蹭蹭。它开口,如果它的分析还未迟钝衰老,就准确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