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阉之人
文鹤瑜的唇边逸出一丝笑意,他轻晃着手中折扇,眉目温和。
“能得医女诊治是极大的幸事,断没有拒绝的道理,既然医女这么说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水苏看着他的脸庞想了很久,总觉得在何处见过文鹤瑜的模样,但细想又想不太起来了。
“文县令为人亲切,我总觉得像在何处见过您似的。”
文鹤瑜笑了一笑,没忍住又咳了几声,一旁的婢女赶紧将一盏热茶送到他手里,贴心地拍了拍他的背脊。
“看来是我们县令长了一张大众脸,这话不止医女说过,付府的伏凌公子,还有近日常来的林姑娘也说过。”
婢女笑道:“老爷,方才林姑娘还来过,说是给您做了点滋补的汤菜,叫您趁热喝了,多注意注意身体。”
“她怎么又这么费心,我早同她说过,不必总日往我这跑,忙得焦头烂额的,人都瘦了一大圈。”
婢女将林姑娘送来的汤盛出几碗端到厅前,素馅如珍珠般缀满汤面,让人食指大动,可菘蓝只是看了一眼,便按下了水苏的手,向她摇了摇头。
“林姑娘?”水苏问道,“是县令的朋友吗?”
文鹤瑜摇摇头,手握成拳轻轻抵在唇边:“不,只是雨酥的一位旧友,心地良善,自她死后常会来我府上帮着打点事务,先前我们是不相识的。”
说着,文鹤瑜转向婢女,语气中有些责怪的意思:“来都来了,怎么也不请她进来坐坐?”
“这不干奴婢的事,”婢女委屈道,“您有客,林姑娘便说不好打扰了,更何况她今日也病了,嗓子都说不出话来,奴婢邀她去偏厅吃茶,说备了刚煎好的芽尖,她都拒绝了。”
“她生病了?”
“是呀!”婢女点点头,“病得蓬头鬼一样,连手也浮肿了,她说不好意思叫奴婢瞧见,连车都不肯下,问了车夫才知道,她今早起来便难受得紧,是强撑着到山下来找您的。”
“病得这么重?”
“不妨让林姑娘到这儿来,我替她诊一诊。”水苏说道,“我们这儿还有原先菘家的公子,看病都很有些经验。”
“林姑娘执意要走,奴婢也不好留她。”
婢女嘀咕道:“也是奇了,往日林姑娘绝不会走得如此轻易,难不成今天这病非比寻常?”
水苏转过头,看着正用着汤品的文鹤瑜,认真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说起来,文县令是认识伏凌的?”
文鹤瑜一愣,地点了点头。
“医女问这做什么?”
“他住在付家,又不是付家的儿子,我与徒弟昨日登门拜访被付员外轰了出来,只有他接待了我们,还称愿意相助。他的态度让我觉得有些奇怪,所以很是关心。”
“原是这样,”菘蓝附和道,“付家与文县令的态度很不同,他们似乎颇为抗拒提起付小姐的死亡。或许是因为女儿惨死,不忍回想起当时的场景。”
文鹤瑜握着勺子的手一顿,他抬起头,同婢女对望一眼,从各自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些疑惑。
“但雨酥的尸体并未被找到,不如说是至今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
菘蓝看向文鹤瑜的眼睛,眼神中存了几分探究的意思。
“是啊,”文鹤瑜说道,“雨酥虽是第一个遇害的女子,可尸体却迟迟不见踪影,除去一枚带血的耳环,就再没找到过其他的遗物,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我和付家找了她很久,可一直没有她的消息。”
文县令的身子骨不好,在厅前只坐了一会儿便有些受不住了,他极为歉疚地向水苏二人点点头,又命下人抱了各位受害者的资料到书房来,这才欠了欠身子,回房小憩。
待文鹤瑜走后,婢女撤下他方才用过的汤碗,轻手轻脚地走到水苏身旁,用眼神示意她保持安静。
“医女,有些事老爷不准我说,我只悄悄告诉你。”
“医女应该还不知道吧,伏凌是付小姐在画舫吃酒时意外救回来的,先前并不住在我们县上,是从别处漂来的,当时这事情闹得还挺大的,付家老爷不准付小姐留一个外男在家,可小姐心善,央了付员外好久,于是他后来还是松口了。”
“听人说,伏凌本是世家出生,可不受父母欢喜,被兄弟姊妹欺负得厉害,因此生了死志。刚被救到付府的时候,总是趁着付小姐不备换着法儿的寻死,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忽然就不想死了,乖乖地待在付家,像亲儿子一样照顾着付员外和付夫人。”
“奴婢对伏凌公子的印象不好,也很是怀疑这个人的心思,他是天阉之人,性格阴暗,一向敏感脆弱,以前付小姐带他来过我们府上,但最终闹得挺不愉快的。
“此后不久,付小姐便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