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相思娘子(一)
珠藏妆奁愔然待,花满朱楼知时开。
迎宾堂内宾客如云,一时觥筹交错之景,其中不乏吵闹之声:
“红玉!不是说云烟姑娘今日会出现吗?人呢!我都等半天了!”
“诶呦,老爷别急,云烟正在后头准备着呢,马上就来!”红玉人前笑脸相迎,人后急得光跺脚,“死丫头片子,到哪去了!”
正欲再派丫头去寻,红玉却听四周渐渐阒然无声,再一听看,众人皆屏声敛气,竟连吞咽之声都清晰可闻。
一女子自帷幕后现出。
云烟摘了帷帽,素色薄纱仍遮面。她身着蓟粉红色齐胸衫裙,人若春日初绽之桃花——不,还要比春桃娇嫩几分,比今日之月辉柔和几分。
她在帷幔后开口:
“云烟失礼,各位公子久等了。”
“云烟姑娘……”
魂牵梦萦之人如今就在眼前,欢喜莫过如此。
有痴人这样念叨着,就要冲上前掀开帷幔一睹真容,却被几个打手摁倒在地,扭着就扔出了苑外。
“我们云烟姑娘可是你等小厮可以觊觎的!”
云烟地位已不似从前,只瞧满座鹏客,求她若渴,撷春苑哪还有人再敢不敬。
不过小小骚乱,云烟置之未理,便径自坐于古筝前,单指挑弦以奏曲之始。
“昔日横波目,今成流泪泉——”
又是《长相思》。
与那“夜酒阑珊”的舞蹈不同,古筝的奏唱多了几许温柔,相思离别之苦跃然音上。
无人看清云烟的容貌神色,却能以此想象出她的缠绵忧愁。
虽悲恸,却不萎靡;虽孤独,却不无力。
“相思黄叶落,白露点青苔——”
最后一句终罢,在座仍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半晌,鼓掌呐喊之声欲掀翻楼顶,人群中声声“云烟”震耳欲聋。
还有花客挤出众人,想要随云烟而去,幸而撷春苑打手也不是食素的,一一将其挡了去。
迎宾堂内灯光如明,而云烟处灯火昏暗。
她漠然寓目于这为她而喧哗吵闹的人群,只觉出落寞。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长相思》意在相思,云烟尚有相思之人,怎么不觉得难过呢?
云烟听着席间对她的高喊,厌倦地翻翻眼皮,起身后微微作屈礼,便自迎宾堂后门而出,恰逢柳媚儿从媚香阁过来。
柳眉朱唇,浑然娇媚。
柳媚儿性情骄纵,身形样貌却一等一的好,这些年虽不及清歌,可也是在撷春苑摸爬滚打惯了的。
她双臂抱起,将云烟上下打量了一番:“云烟姐姐倒是会偷闲,一个月来,所有的客人全让我和合欢接了。”
“如今云烟姐姐一曲惊天下,是否从此闭门谢客,再不出这云烟楼了?”
云烟无心与她计较,连正眼都不带瞧地自顾出了堂门。
柳媚儿见云烟对她视若无睹,气得在身后直跺脚:“云烟!你怎么敢如此轻视我!”
直到丫头出声提醒,柳媚儿才暂时咽下这口气,勉强整理好神色登台献艺。
云烟本想直接回云烟楼,可红玉告诉她,陆知砚来了。
于是她重又戴上帷帽,一路出了撷春苑,来到人山人海的长桥。
她在长桥下立定后,不住地左右环顾,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寻找那抹身影。
“我在这。”
熟悉的声音现于身后。
几乎是下意识地,云烟回身过来,终是见到这一月以来日思夜想的人儿。
“陆公子。”
她上前躬身道。
“自上次与公子相遇,云烟深受公子大恩,云烟无以为报。”
云烟欲行大礼,被陆知砚一把扶住:“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此处人多,我们去长街上。”
她默然跟在陆知砚身后,正要离开,却无意间看见一身影从人群中闪过。
是她吗?她怎么会来这?
陆知砚与云烟穿过长桥,行至长街。
他扭头瞥了眼身后跟着的打手,又望了望身侧的云烟。
“妈妈怕云烟有危险,叫了几个人跟着。”
云烟知道陆知砚想问什么,故作轻松地解释道。
说是保护,实则监视。
陆知砚如何不懂,故而叫那几个人走远些,说是“不要惊扰到故人叙旧”。
“云烟与公子不过一面之缘,且是个伎子……也可称作公子故人吗?”
“一面之缘也是缘,有缘便是旧交。”
“敢问公子,何为‘缘’?”
陆知砚向来脱口即答,现下难得思索一番。
“缘……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