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描金镂空花卉纹瓷炉内燃起袅袅香气，本该是上等的沉香料，可屋子里的人，并没有因此平心静气。

赵王负手立着，眉头微蹙，像是在沉思。

少卿，有侍从来报，荣王车驽不日抵达城内，当地官府收到消息，已经忙着迎接，设宴相请。

赵王听罢，微一沉吟，遣退余下的侍从，“现在可以告诉本王，你的计划。”

欧阳克微微一笑，执扇立在窗扇旁，也不在卖关子，“其实很简单，移花接木，借刀杀人。王爷想一想，如果在大宋的土地上，荣王遭到了杨家人的行刺，他会怎么做?而那些大宋的官员们，又会怎么做?”

“荣王也不是没脑子的傻子，没有真凭实据，他是不会相信的。”赵王说道，“何况，这样以卵击石的事情，他们怎会去做?”

欧阳克道，“如果是荣王亲眼所见呢?其实，我们只需要让荣王和官府的人认定，行刺之人是杨家后人，至于真相如何，并不重要，不是么?”

“呵，你说的不错。”赵王舒展眉梢，两指轻扣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很是突兀，“杨家人现在如何了?”

欧阳克见他终于问了出来，也不惊讶，摇着扇子悠悠说道，“昔日的王孙公子落入江湖，人人可欺，人人可辱……”又见赵王脸上神色莫名，不知他心里是痛快多一些，还是气恨多一些，继续道，“不过，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也怪不得旁人。我想，杨康应该已经意识到冲动带来的后果，而他很快就会感受到，他选择的国家，是如何软弱无能，而他的同胞们又是如何卑劣和虚伪。”

赵王听闻这番话，并没有反驳甚么，他的目光透过袅袅香烟，似乎在期待那一刻到来。

至于欧阳克，他倒是有点可怜杨康，当然，这也在提醒着他，有些事，有些选择是要付出代价的，一旦行差踏错一步，就会像现在这样，一无所有。他握紧了手里的玄铁扇，将心底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压下去。

或许，是时候该去亲自看看了。

对杨康来说，踏入故土的感觉，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卖艺为生，辛苦度日，这倒还能接受，可那些官差们欺压勒索，颠倒黑白，实在可恨。

年轻气盛初出茅庐的少年，远不如久经江湖的穆念慈，她显然见惯了这样的事情，也知道他们索求的无非是钱。强龙不压地头蛇，早些息事宁人，总好过继续招惹这群吸血鬼。

人群里的白衣公子，远远看着这一切，瞧着那位年纪轻轻的穆姑娘上前打圆场，瞧着那个怒意未消，依稀可见从前几分傲气的杨康，不由得摇摇头，正打算走过去，忽然，对面走出来一个蓝衫少年。

就见那人年纪不过弱冠，剑眉星目，仪表不凡，手里执着一柄宝剑，意态潇洒自如，周围的百姓都不自觉的给他让了路。

欧阳克仔细打量了他，这人瞧着绝非寻常江湖浪子，倒不知是甚么来历，贸然替杨家人解围，意欲何为?

那些官差眼看来了个强出头的，便要逞威风耍官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轻重的年轻人。

那蓝衫人一挑眉，右手忽然向前一送，三尺寒锋嗖的一声出鞘，他单手持剑刷刷几招，那几个官差就只觉得手上一凉，钱袋子落在地上，铜钱却如漫天花雨纷纷扬扬撒下来，眼前寒光闪闪，如闪电般迅即夺目。再一瞧，那剑身上稳稳落着一排铜钱，剑尖上面横着一枚铜钱，恰好从中间被劈成两半，此刻正遥遥指着为首之人的咽喉。

人群中爆发了叫好声，而自始至终，那蓝衫人身子未曾动过。那几个官差见这人身手极为厉害，心里生惧，纷纷放下狠话，拨开人群忙不迭撤了。众人见热闹散了，又怕惹祸上身，也都纷纷散开。

蓝衫人右足一挑地上的钱袋子，剑身微动，便将铜钱灌入袋中，顺手接住，递给了上前的年轻少年。

“多谢阁下出手。”杨康道谢。

“不客气，”蓝衫人眉目舒朗，微微一笑，收了剑，“看那些官差作态，必是平日做惯了这样欺压百姓的事，也该得一番教训。”

“想不到，大宋的官差们都是这般恃强凌弱。”杨康眉宇间浮现一层郁气，又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无力。

蓝衫人有心想说甚么，却只是叹了叹。

“康哥，不要这样，”穆念慈上前走到杨康身边，安慰他道，又见这蓝衫人目光落在她身上，是以也冲他微微颔首，以示谢意。

“穆姑娘，这位是你的……朋友?”蓝衫人的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像是在思索他们的关系。

见那蓝衫人像是认识她，两人都有些惊讶，只是此地并不是说话的地方，他们便收了长枪，邀他另寻地方一叙。

远处，欧阳克自然也瞧见了这个蓝衫人方才露的一手，此人剑法之高可见一斑，而远远见他似乎与杨家两人相识，或者说是结识起来，不由得蹙起眉头，打定主意回去派人打探这人身份来历，倘若影响了计划，须得早做防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