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步惊变(2)
比起她这儿百人增援、严阵以待,魔君蓝秦几乎算是孤身前来——只带了自己的贴身侍从,和几十个魔族兵将,甚没见到赤之魔君影子,显然主力仍在蓝楚那儿。这却是故安没料到的。但即便如此,她与空桑山原本驻守之人汇合时候,自己人也是全受了伤,只剩条残命了。
蓝秦为何不下死手?
她心中疑问一闪而过,若蓝秦与他所带魔将真使出全力,这儿一定等不到她来支援,以蓝秦做事的干净程度,恐怕连消息都再传不出去,此时已……除非他另有所图。
现下是自己前来,如不是她,定也不会是玉蘅,那么只剩……
或是诈出九重天派遣之人真实身份,或是迫使白慕尘放下手头之事现身,这样两边亦皆有胜算,好手段。且即便这回是她,恐怕魔君也是赚了。
等等,若他已得知子桑去向……
然而她已没时间想那么多了。身侧高耸的雪山映出夜色,蒙着冷光,以赤之魔君和宫啸为首,蓝秦座下几位魔将立于空中,正俯视三梵众人,手中黑灰色魔刃与夜色融为一体,亦指挥魔兵,如飞雪般层层覆压而来。
而魔君的身影便在人群之后,甚未动手,只如冥府之鬼,孑然飘着,故安看不见他的脸,只觉原本便为严寒的雪山之下,更多一分阴厉气息,包裹住她的手脚,直往心里渗。焦灼与恐惧便随飞刃一道,往新成的结阵撕来。
她化川意枪在手,枪尖一挑,便划出片水红灵力结罩在空,赤色淡淡,染上空桑山与昆仑千万年的积雪,而后将将替结阵挡下第一层箭刃。
她听见一声短促的笑,声似少年,清澈透亮。而后那黑影动了——她是头一回知道,曾手刃两荒部落魔君的蓝秦,竟爱穿绣满刺金花色的银色衣袍。魔君的脸模糊在黑夜之中,然而她来不及再进一步——他与空中的几位魔将,从四个方向蓄力往结阵劈来。
一时间地动山摇,故安听见微弱的积雪轰鸣剥落之声,然而雪崩终究并未发生。她出枪在手,枪尖一团血色灵力几乎凝作赤日形状,融入结阵中心、与魔力击撞,随即散落成漫天飞红。
河川上空霎时死寂。结阵在四长老指挥下迅速恢复如前,魔族兵将的异色斗篷,渐在天边启明星中露出真容。而蓝秦早已归位先前的鬼影。故安紧握着枪杆,急喘几回,晃了晃混沌的脑袋。
不对劲。
战了半夜,对方未使出全力,若为偷袭目的,不可能以此拖延为战术。而魔君在两刻钟前的最后一击之后,影子便再未动过。
不对劲。若她此刻是蓝秦……
……她算漏一步。
故安神思有一瞬的恍惚。再睁眼时,才发觉自己浑身已被冷汗浸透,手脚更是分外冰凉。眼前发昏,连面前结阵族人都成了虚影。川意枪轻轻一抖,险些滑落出手。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扭头冲四长老喊道,“此地已脱险,辛苦二位长老看顾,我新接急报,必得立时暂离!”
声几嘶哑,随后不等回话,径沿河道飞身而去。然顺流而下刚刚不过十几里,便见迎面东方、熹微晨光之中,浊水巨浪翻涌而起,高过青云,嘶吼扑来,险些将她吞没。
她飞至更高处,往下游望去,几乎能看到几十数百里之外巨大法相交叠、神力魔力乱飞拼杀,紧接着河水当中,黑雾与血红一同弥漫开来,扭曲水面之下,露出金乌河底缓缓蔓延开来的裂缝。
03.
一步不落,皆如他所算。灵脉那处入口的攻击能传至金乌河这儿的力量,也只有那么多了。辛辛苦苦花了半年,他终于相信,最后一击之力,还是得亲到河上来。
不过既然仅余一击,他便不怕撕破脸……不论百里河道上守着的那群人现下使出什么手段,他只要——劈开,一下不成,两次、三次就好。他从前在北芜原两荒夺位时候,总用这招数。山木河川,阵法万人,皆容易便为碎片与血肉。且如今,他也不是那个只劈一回就力竭,闹着要靠着姐姐肩膀歇一会儿的小孩了。
让我赌一把吧,姐姐。
毕竟如今,距胜仅有一步之遥,什么神族的命、哪怕再搭上他自己的半条命,都一点儿也不重要了。
故安来到温渝面前时候,金乌河上游百里河道已尽皆崩裂,只余河岸勉强圈住奔流河水。秘境入口则全然显现——白慕尘拓下的那朵冰花,如今亦摇摇欲坠,冰花的细碎金光之后,露出深不见底的漩涡。晴空如洗,一轮初日从下游溯水而升。
蓝秦就站在水中、站在它旁边,温渝持剑与他对峙,她微微睁大了眼。
这一切不过费去半个时辰。五长老已去收拾方才灵阵被毁时的伤者,便只有温渝能同蓝秦对峙。故安便终于看清了魔君的长相——一张清秀的娃娃脸,怎么瞧都是个灵动少年,然而那张白皙面孔上,半边都溅了不知是谁的血,便也如一副妖冶的赤色面具。
故安摸了摸自己的银色面具。
“两击破灵阵、劈河道……拼着耗去大半魔力,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