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步惊变(6)
他随后却并未答下玉蘅之问,而转向温渝,话音陡然沉下,“秘境清禾宫、东偏殿藏书阁当中,神蛊之源与内法,当真是毁坏无存了么?”
温渝闻言亦正色,“小仙请问神君,‘神蛊之源’,是否是个血红色的硕大圆球?”
安泽点头。玉蘅则绷紧了神,见温渝道,“小仙与帝姬皆见,神蛊之源爆于藏书阁中,毁坏封印法阵,融入部分魔力;内法则毁为万千碎片,了却无痕。”
“既然如此,与魔族合作这一步,是必然要走了。”
神族中人在神蛊之前,便如待宰羔羊。始终被封印,尚且算是好结果。如今既已公于众,即便其已融于魔力、化为虚无;即便蓝秦极有可能不知其存在,亦十分危险。他们虽因内法毁坏,无法再掌握驱使神蛊之术,却仍能以玉石俱焚之心求两败俱伤,便如当年神蛊之战。
神蛊之力若直渗入体内,顿生心魔、敌我不分,沦为杀神。若是蛊种,则融入神魂后,于被驱使前几乎无法查探,唯有行为异常时候方能发觉,然彼时大多已回天无力了。
蓝可儿因身世与经历皆殊,才能以幼时所得之力一探,或对其暂相镇压。但耗神费力不说,更非长久之法。
也正是因此,当年神蛊之战死伤极惨重,战至最后,狠下决断,须得借用子桑君与朱雀族业火神力,将疑是中蛊伤人者烧了个干净。三位始神亦耗数千年,欲在无元极之力时重启断蛊锁,但仍以失败为终。
当下于神族最有利之法,唯有与魔族合作,控制其中魔力。保护己方之时,亦能以“好意”使魔族暂且安定——虽风险极大,且有失尊严,但至少比教魔族破罐破摔、横冲直闯入秘境的好。
然而这话含义,早已不只如史事与表面了。严峻情势与之后所对,殿中几人皆能明白。温渝脸色愈加阴沉,被隐于耳侧散落的长发之中。一直静静听着的临初则已大致自几人所言中想出事情全貌,他与玉蘅对视一眼,正要开口,却听温渝道。
“秘境入口、金乌河上之事,必得死守秘密,决不能教外人得知。若九重天到时责问,便报是我误施仙力,毁了内法,教神族失了后路。”
毕竟秘境失守,原也是我之责。
玉蘅衣袖里的手攥紧了。她心如烧灼,撕扯得厉害:温渝此举,显然是为了故安。但又怎么可能叫他去……
“阿渝是要同我抢功。”
玉蘅刚要开口,却见白慕尘和故安自殿门而入。故安脸色极苍白,话却坚定,甚而为松快气氛,隐隐带点调侃。白慕尘虚揽着她的腰,实是搀扶,她步至温渝身边,看着他陡然变作紧张的神情,伸手拍拍他的肩。
“想什么呢。且不论事情大抵能守住,到不了责问这一步。即便真有那日,我也不能让你也卷到众矢之的中来。”
临初亦道,“阿渝,此时只尽力,莫要走到那样最好。”
安泽沉吟半晌,看了白慕尘一眼。他二人实则都明白,即使三梵守住消息,蓝秦那边恐也不会如他们所愿,只能到时再看情形如何了。
“明日还得劳烦神官长同我一起往九重天一趟。”安泽道,“这几日之事,天帝陛下已全然知晓。八荒亦定能听闻些消息,其态度多半将由肃止长老口中而出。因此帝姬……还是在三梵养伤为好,可儿会留下应对的。”
白慕尘则在听见熟悉名字时候,不屑地挑了挑眉。
“啊,又是肃止那个老头。”故安听见他道,“有时我真心觉着,八荒诸族是否都分了一缕魂在他身上,凑出他心里那副‘大局’来。”
故安记起来,似从和祈口中听过,天族肃止长老同子桑从来不对付。他是孟章神君在时便被任命为苍龙族长老首席的人物,如今亦是九重天司廷首座。
八荒各大族皆有代表在司廷当中,三梵遣去的便是二长老,至今已在九重天近两万年。司廷诸长老平日不过分管事务,至遇神族大事时才会共上凌霄殿,实则是与天族天帝、上古洪荒神势力为三向制衡,以此维持八荒法度。这亦是当年神主长洵与孟章同建九重天时所设之法。
因此肃止长老看白慕尘不惯,恐怕不止因为他私下作风,更有他过于随心所欲的缘由在。
玉蘅无话,点头算是应下。白慕尘早同故安坐到一边,见正事已无甚可说,便再也等不及,道,“我自然也要同去。因此现下,还得请神官长遣人领我去把药……”
他话音未落,却听殿外有通传声,隔着关紧的殿门高声报,“禀神官长殿下,九重天玉府神君与凰图泊九楦上神到访。”
08.
白慕尘其实一直不大明白,为何玉府神君做了三梵的女婿,回自己家却还是被接待得这么客气。然而这回,甚连夫妻两人时隔许久的见面都没能调和殿中气氛——玉府神君走在九楦上神身后,两人神情皆沉肃不已。
九楦辈分摆在那儿,对谁都不需什么客套。上来同安泽与子桑不痛不痒地互敬一声,便极自然地坐到故安身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