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血别(6)
安泽面如冰霜,长剑顶在玉蘅颈间,手中施诀,封住她经脉与仙力。再转头时,蓝可儿正悄然至他身后,温渝甫要冲上前去,却被刚刚赶来的白慕尘按住了肩。
“可儿。”安泽嘴唇紧抿,“对不起,一次两次,本都不该让你牵扯进来。”
“好啦。”蓝可儿一面运起法术调息,一面轻声道,“我大抵已知道魔君是如何得到神蛊和内法。说到底,还是我家当年的孽。因此……”
阿泽,别对我道歉。
她两手之间开出青色枝蔓与缥蓝繁花,眸光坚定,蹲下身去,看着玉蘅的眼。
繁花蕊中缓缓散出柔和的光,将她们二人团团包裹,即要闭合之时,却听安泽道,“可儿,让子桑君也进去吧。”
虽对安泽了解甚深,十足能想到他的决定,蓝可儿心中仍是震动。白慕尘眉眼一滞,未发一言,玄金扇往心口晃了晃,几步踏入光幕当中。
“——放她出来!”
花枝闭合,三人身影彻底消散,亦将温渝声嘶力竭的喊声隔绝于外。安泽看他一眼,又望向远方金乌河处结界。轰鸣声不绝于耳,雪原血色亦层层铺开,结界已隐隐动摇。
他默念法诀,手中神剑破空而出,直向厌晖海北飞去,立于结界弧光之上,将它重又稳住。温渝虽被临初制住,盯着他的目光却如利刃,恨不得将蓝可儿的光幕都千刀万剐,他放不下心。
等等,方才子桑君似乎……
安泽神色陡变,他抬手召来两名天族兵将,低声说了些什么。
白慕尘有些怔愣地看着玉蘅。
她悬于空中,胸前开满绀青色的花,紧紧闭着眼睛。蓝可儿额头上慢慢冒出细汗,脸色也苍白起来。他对蓝可儿暂时压制神蛊的这一法术略有所知,总之是……这花愈繁茂,便示意她心魔与所受操控愈深了。
他胸口压制住的疼痛又渐而浮生,被剜碎的心脏碰撞出血,浸透了绯红布料。
他快熬不住了。
“成了。子桑君还是快些,你与我……都等不起。”
白慕尘听见蓝可儿轻飘飘的尾音,玉蘅亦在同时醒来,眼中血红与漆黑都褪去,转而变作茫然。光幕之中死寂,几连时刻也静止,蓝可儿默然后退几步,白慕尘定了定神,走到玉蘅面前去,开口叫她的名字。
这不过瞬息之间,她便已全都记起来了。
“子桑君。”
出乎白慕尘意料,她极沉静地唤他一声,眉眼亦平淡,只是望着他,一字字道,“是我玉蘅对不起你,我该道歉,却没什么能补偿给你的了。”
他两人是在九重天、玉蘅成婚时候相识,算到如今,也有数万年之久,从来相对坦荡。白慕尘喉中发涩,“你先前说得对,合该是天族欠了三梵,由我来偿,也没什么不可。且到底偿还不完……”
“子桑,你没明白。”玉蘅神色间终于现出一点哀伤,“三梵与天族间纠葛,我算不清,也不该只由我来算。我说,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一人,我亦不配做三梵的神官长。”
她无论如何也不该生出那样的心魔,不该在阵前对白慕尘刀剑相向,差点取了他的命;不该以天魔殿为筹,将三梵子民都置于灭亡之上。
“因此之后,还请你践守先前诺言,无论如何,护三梵到底。至于我,”她顿了顿,“本该任你处置。但我仍有点私心,要寻最后一丝颜面。”
白慕尘见她笑了笑,竟一如平日时候,教他本就迷乱模糊的思绪更加恍惚。玉蘅身影沐于明亮天光之下,而金乌河上却大约已入黄昏。她话声似相隔千年万年,自八荒尽头而来,传入他残缺的魂魄。
“不必无谓拖延,求子桑君降下业火,将我元神焚尽吧。”
他早该知是如此。
安泽那句话落地时候,大抵已是这样决定。便如玉蘅所说,断蛊锁现世遥遥无期,神蛊无解,她自求死,亦是求个体面结局。
可他不甘心。
“来不及了。”玉蘅笑道,“烦请将传讯螺也给我一用吧,我还有些话要讲……”
是讲给故安、昭应、玉府神君与三梵众人的话,封存内里。白慕尘木然将传讯螺递给她,他手上沾满了自己的血,将银白的螺也染做鲜红。
她的手在颤抖。
“请先给归容……”光幕与枝蔓颜色慢慢淡下来,蓝可儿并未出言催促,白慕尘也知是没时间了。他未置一字,只是点头。
玉蘅声音已十分沙哑,她眼中布满血丝,又似有泪光,指甲将自己掌心掐破,“子桑君,我最后要问一句……”
她正将自己元神魂魄剥出体外,巨大而火红的朱雀法相自她身后显形,映于绀青之中、繁花之间,正如洪荒神陨之迹。朱雀纤长尾羽飘荡天顶,最为鲜亮的那一根缓缓飘落,朝白慕尘而来。
他展开玄金扇,扇骨扬起丛丛烈火,火焰似在狂风麾下,猎猎作响、直冲天际。白慕尘闭上眼,听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