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失凡(7)
从斗篷里钻出来,紧紧握着。故安不明他意,唯觉自己手与心口都滚烫。那桃花被她拈在手中,不觉间亦攥得死紧,甚而扎破皮肉,流出点血。
江沐慢慢张开手,一朵红莲样的火苗,慢慢从他指间盛开。
故安浑身骨血都随风声一同僵冷了,经脉甚而冻结,又被那火烧得干净,连带江沐的声音已在耳边模糊不清——说什么他生来原本是水系灵力,只这回病后头一回修炼,发现自己竟也能使火灵云云……
此事也尚且瞒着,唯有父王母妃知晓。
姐姐,你喜欢吗?
故安望着他的眼睛,听见自己干涸的声音。
“喜欢,我很喜欢。”
那火苗倏地灭了,想来他还无法运用自如。或该说此间火系灵力,与火神之能到底不同。
桃花枝浸透了神血,开得愈发妖冶了些。
“姐姐手怎么伤了。”
江沐皱起眉头,大胆地捧起她的手,使一点灵力教那小伤口愈合,又十分珍视地接过那枝桃花,牵着她的衣袖回到亭子里、坐在那张小桌旁。
他看上去很开心,拿了一块绿豆糕咬在嘴里,托着下颌看她。
故安像是刚察觉手指破开又愈合的刺痛,她颤抖一下,晃了晃神,问道。
“怎么了?”
“没什么。”他笑道,故安却觉那笑里有不属于十四岁少年的苦,“只是记起来,我原也想学姐姐那个会用桃花做点心的……旧识,给姐姐做藕粉绿豆糕吃。可如今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故安话便梗在喉咙,又听他问,“姐姐也陪他过了生辰吗?”
故安下意识点头,沉重心绪漫上唇舌,又被九重天的云海花座弥散开来。她忽然有一点想笑。
等回了上界,她想。要把这事讲给子桑听。
“我只给他过了一次生辰。”她说,“做的是耳坠。我们那里风俗,与这儿不一样,因此他平日常戴一双耳坠。”
少年时的子桑,也会有这样患得患失、十分计较的时候吗?他大约永远不会怀疑自己比不过旁人。
然而面前江沐没再答话,只久久出起神来。
这几乎在她所料之中,可她看着少年也攥紧花枝、凸起青筋的手,终于开口道。
“……小白。”
她想说点什么来宽慰。比如这不大紧要,比如更会使他痛心的——她天亮之前就会离开……
“姐姐。”
江沐忽然抬眼,眸似桃花,在檐灯下,恍惚间像和着点泪光。
“你是……”他小心地问。
“你是,很喜欢那个人吧?”
那个你为他学了藕粉绿豆糕、问了生辰、雕了耳坠的人。你眼里心里,大抵只能装下他了吧?
15.
故安觉着,自己许是早已想过江沐会这样问,可他真将这话一字字说出口来时,她满口满心像是被寒风刺了个遍,血口发着尖锐的痛,教她什么也答不出来。
是你。小白。始终都是你。我在九重天烛沧境之中,字字说了我喜欢你。我在度朔崖千万凡世之下,想为你求一个两全。
可现在不行。现在……
她站起身来,笼在他面前,挡住吹进亭中的凛冽寒风。
现在,我连拥抱你一下,都做不到。
许是她眼中烈火太过灼然,甚将他扎得瑟缩。江沐抬起眼来,微微退后望着她,唇角竟露出一点笑。
“姐姐,我没在意。我只是、只是为自己……”他指尖冒出点暖意,下定决心似的,握住她的手。故安却没垂头去看,亦没有挣开。
“告别。姐姐,明日晨光初生时候,我便见不到你了。我这心念,恐怕终究断不成。只盼你今后若情愿,能回来看看我。”
“姐姐,同我讲一句‘再会’吧?”
院落与府邸皆静寂下来,却又刮起烈风。故安自不怕冷,捞着桌上那壶没人碰、已经冷了的酒,坐上自己院子的房檐,怔怔往夜空里望。
酒开了封,香气四溢。故安眯着眼、对着壶嘴喝了一口,只觉今晚一切都像是场极恍惚的梦。
她揉了揉眼。
只一口,不至于喝醉吧?
若没喝醉,青丘储君涂山殿下怎会在这儿?
涂山野坐在檐角、故安身边,抢了她那壶酒喝。他身上仍是叮叮当当金光闪耀,酒倒在个不知从哪来的杯里,抿了几口,满足地眯了眯眼,“子桑兄在凡间,总算有点品味。就他在上界喝的那些玩意儿,哪配叫酒:酒不像酒,果汁不似果汁。”
故安仍愣着。这也难怪,照她记忆来看,她已有多少年没见过上界中人了——子桑不算数。
她惦念了那么久的三梵情势、上界风云,如今就在眼前,她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涂山野似看穿她心思,他仍端着那个银壶,眼神飘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