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向死(3)
事了……与起初是一样。”
昭应似是一愣。
故安心头一紧,正要想些什么话来应对他质疑,却听他问:“那……再不会、不会有谁出事了吧?”
故安咳了一声,顿时停不下来,转作撕心裂肺、溢出血迹的模样。拾陆忙上前来,却见她深吸几口气,掌中暗暗运气,随后看向昭应,手拢紧了些,使少年仍靠在她怀里。
“我有两件事要告诉你,还有一件事要问你。”她说,“听我说完,好吗?”
昭应忽而颤抖了一下。
他点点头,“好。”
决不能再告知他神蛊一事。
玉蘅即因神蛊而死,他少时受了这样重击,如今刚刚回返,不能直以此因相告,否则对他余生,后患无穷。或许等他长大,等他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长老、君主,能够真正与蓝秦相峙而立时,再教他知道最好。她希望是由自己,自己与昭应一同手刃蓝秦,可她大抵是不能了。
但剩下的事,也不能再瞒下去了。
“第一件事,前些日子,九重天子桑君来解了天魔殿困局,才使三梵往后无此之忧。然不料那日之中,蓝秦暗中袭营,温渝……战死在北界了。”
拾陆站在昭应身后,听得此言,先倒吸一口凉气。她手藏在袖中,反复搓着衣角,到底没说什么,亦会故安之意。
她才抹干的眼睛又有些发涩,几乎要睁不开了。而昭应覆在故安广袖上的手亦是一紧,被安抚地拍了拍。
“第二件事,我也在那战中受了伤,恐怕时日无多。”
“不过……不过还要再看看,或有希望!”
拾陆这回到底忍不住,接上了故安的话。故安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还是点了点头。
昭应的手已经松了。
他还是抬着头,望着故安,眼都不眨一下。他眼中浮起淡色的血丝,她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眼睛和姐姐好像。她恍惚间想。望着她的时候,尤其如此,清澈的、真诚的、爱着她的一双杏目,牵连血肉,至少没有一丝情绪隐瞒。他说的该都是真的,真的已经走了出来,真的已经、至少在回来时不再难过——是真的愿意回来。
“最后一件呢?”他说,“小姨,要问我什么呀?”
“你想……”她慢慢问,“想做三梵的神官长吗?”
他从来不想做神官长。
他少年时极尽肆意,三梵有千里雪原,万里山川,他数千年间都奔走其上,在这广袤天地间了无拘束。父亲教他为神道理,母亲教他修炼之法,除却不得不上了数百年族学外,在金乌河界燃起战事以前,他顽劣、他天真、他把三梵各处都惹得鸡飞狗跳。
他知道,母亲和小姨、和八位长老、和自己最信服的先生,都会护这片土地、护他们的族民一世无虞,而他,只要能与他们在一起便好了。
他知道,做神官长很辛苦,他们都很辛苦。他自知才华平庸,自认心胸平凡,便只守好自己、守好亲人,便够了。
可他是很久之后才明白,三梵、北界、九重天,与自己、与母亲,本就是一体难分。
因而如今,他便只余复仇一件事了。
做神官长要担这整个三梵、担朱雀族的责任,一人之身,牵涉全族。
他再也做不了神官长了。
小姨还把他做小孩看。
他走进小姨的屋子时,实则已经忍住了,忍住又哭又笑的冲动,忍住说一句想念,说从前那些孤身在外的执拗坚持,在见到故安那刻烟消云散。
回家。
他想。
原来“回家”这两个字,真的很好。
他在外这些年,自向他坦明那场骗局后,先生便已不拿他作小孩了。先生教给他如何拼命修炼,乃至如何杀人,将三梵一切变化情势都告诉他——其实也包括小姨所说的、前些日中三梵那场大乱。
因此,他清楚地明白,故安仍在骗他。
天魔殿千年之患,怎可能轻易一朝完结。故安与他说的几件事,与温渝所言分毫不差——他说天魔殿仍有隐患,须照他两人早已说好的那样行事;说神官长受了重伤,或有性命之危,正在闭关然正是九重天子桑君误致;说……他假死于三梵。
“她隔了三百年才回来见你,我们又找了你这些年……她自然不想要你有一分难过。如果能这样告诉你,就已是她能做出的最大牺牲了。
“因此不论她说什么……说为何受伤、说我是怎么死的,都要相信我说的,你明白吗?
“之前的事,我从没有对他们说过一个字。你知道,这些年来,只有我从不会骗你。之后,我要去做更重要的事。只有一步、只差一步,要进法阵,要把那样东西放进去……
“昭应,回去之后,好好修炼。帮我、帮三梵做这最后一步。做完之后,在三梵等着我就好。
“我和你一起去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