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向死(4)
往常,“怎么,还怕我害你们啊?”
他话声甫落,两人却觉面前白光一闪,激得他们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却果真见了故安。
可这儿不是西山院,不见房舍,唯一泓碧波东流、草木繁盛,河流对岸,竟是一道白雪皑皑的高崖。
高崖尽头、河川尽头,覆照天地的赤金朝阳滚滚而来。
故安就在河水之北,雪崖之南,朝阳之下。她垂手打坐,安宁阖眸,苍白面容也被光与暗影染做金色。
九楦站在她对面,手中慢慢化出一个银白色的木盒。她骤然睁眼,却未起身,只望着那个木盒。
“他们尽力了。”他说,“其中缘由,过后你自然会知道。下面只要按我说的做就好。”
故安点了点头。
今日是最后一日,她本已将手中一切事务都整理毕交给了拾陆,只待安泽依约而来。
那些事务书简之中,还有一封写给白慕尘的信。
她知他正历雷劫,因此若自己真有不虞,连最后一面恐怕也见不到。信她写了两夜,有十几份都半途而废,起初写了许多页纸,至最后一份,只余短短数行。
她望他此后平安。三梵事已毕,他的劫数也就此走完,自此仍能逍遥万年,如前一般。
除此之外,别的似是不该写了。
毕竟万万年之后,他若能连这信也全忘了,是最好。她也知他多半并不能忘,可或许——或许是能够放下的吧?
这至少是她的愿望。
九楦则是上晌忽至三梵,他先她一步从安泽手中取来了断蛊锁——她仍不知他究竟是怎样和安泽说的,许是将自己“过后会知道”的什么真相先说了出去,然这于现下的确并不紧要。
他在西山院中开启这方秘境,将她带入其中,并请她等等他。
“这儿是怀忧境。”九楦道。
此言一出,便教身边皆是一头雾水的三人都吃了一惊。谁也不会忘了这个名字——或说与这名字过于相似的那个地方。九楦继续道,“这儿确与玉清境上那处小怀忧境有些关联。因那是三清修炼化世之所凝练而成,故成修炼圣地,能使一切神力大道倍越时空,产生奇效。”
安泽已将佑德在那儿做的事也告诉了他。他虽不会前去帮衬,但深觉此法的确可行,天族的继承人还是有些本事的。
“此地则为四古神兽化世之地凝练而成。起初唯有三位神君与神女能够开启,后来神女陨落,凤凰一族从血脉中继承其净化神火,或还有些别的,使我某日阴差阳错间进入此境。
“然我从未在此见到过旁人,大抵是与小怀忧境一样,若非专设法阵,便不能相见,就如我今日带你们前来。”
他看向归容和临初,“我知你们承了左辛的蕴魂之法,还请一人与我一同结阵,做接下来的事。”
“我来吧。”
临初神色未变,故安却觉他与平日里有许多不同,而归容的脸色看上去更与她是一般地差。
“姑姑怎么了?”她问。
归容应当是受了伤,这样他们两人模样便能说通,可在天魔殿中怎么会受伤?他们到底是做了什么?
面前三人似都没有坦诚回答她的意思。归容强掩下担忧神情,也在河边稍远处坐下,冲她笑了笑,“我没事。等我们出去,再慢慢同你说。”
九楦既说他有办法,那便要一试。等到真的成了……这些事,也就都不重要了。
“阿初。”她唤到,“……小心。”
在故安面前,她不能再多说一个字——所谓蕴魂之法,若无法器,若无业火为介,这回便是要耗他的仙元。
故安低头,望着静寂的木盒与其上浮起的面具,双手合十,指尖缓缓升起赤红业火。
“临初叔叔,九楦。”她说,“顾平安为首,此事为末。我本就是要赌一把,赌命罢了,后事都已……”
“不是赌。”
九楦眉目平和,一字字道,“不是赌。定会成功。”
故安没有抬眼看他,只沉默半晌,轻轻点了头。业火触至盒盖的一刹间,九楦与临初同时引诀,河川翻起波涛,崖上冰雪轰然滚落。七色变幻的火焰与银白神力交相融炼,渐渐升高至天,将三人都裹入其中,再看不见影子了。
归容自知自己定然是心不静,若强行入定疗伤,弄不好反会走火入魔,因此不如就在旁等着他们。九楦并未说这番融炼共需几日,总归她死不了便罢。
面前光幕之中,赤红颜色愈来愈重,而身边河流翻涌、积雪起落亦从未停歇。风声与浪涛愈来愈大,在她看来几乎要吞没这方圆百里土地,乃至面前冲天的光幕。
这是第十一日了。
风雪之间,东极从未坠落的朝阳绚丽夺目。这怀忧境中似无日夜之变,也无四季之分,只那轮朝阳劈开天地、劈开河海大荒,又渗入万物。她极目望去,只见风、只见雪、只见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