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逢灯
这句话, 许织夏只听进去了前三个字。
他关掉晶亮的灯,离开房间,门一合上,一团黑黏稠过来。
真丝被套掖到下巴, 许织夏手指头捏着被沿, 只露着颗陷在枕头里的脑袋。
没睡, 眼睫毛虚敛着,想得出神。
“夏夏, 要遇着心眼儿好的就跟人回家,自己乖点儿。”
黑夜的胡同, 画面虚虚实实, 有张模糊的脸, 蹲在她面前,泛着泪光。
许织夏眼神光涣散,涌出一些难过和惆怅的情绪, 都融进了这片漆黑里。
……妈妈。
天好黑,许织夏侧过脸。
两副窗帘没合严,他留了几寸宽的缝隙,一道月影映进, 像一盏小小的灯, 送进来柔和的光。
光源不亮,但能让这间暗室不那么黑。
也能让她阖上眼, 安稳睡一觉。
因酒劲, 许织夏睡眠很沉,对那晚客厅交谈的事情一无所知。
宿醉后头脑不记事, 许织夏能想起的部分, 只到他说带上项目计划书去说服他为止。
不过许织夏没多心。
翌日周清梧仿若无事地给她泡了蜂蜜水, 煮了小米粥,一贯温柔地关心她难不难受,并未多言。
一切都稀松平常,没有值得蹊跷的。
除了那天清晨,他叩门进屋,叫她下楼吃早饭,许织夏醒过来发现自己身上空荡荡的,害臊地裹在被子里,冤枉他。
“哥哥是不是耍流氓了?”
他抱着胳膊站在床边,嘴角勾起一点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我倒是想。”
接着他又跟了句:“我敢么?”
许织夏狐疑地瞄他一眼,再瞄他一眼。
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她像一棵秧苗,被人养进了温床,之后的日子依旧过得风平浪静。
白天许织夏在浙校的心理健康中心,晚上回到别墅,她和孟熙陶思勉开着视频,讨论拉投资的事。
虽然棠里镇的长辈们都在想办法,但这主意是她出的,她不能扔个救生圈,就袖手旁观了。
又一个休息日,江南的宅院,檐下“修齐书院”的匾额高悬。
门庭之外,桥头巷尾人山人海。照壁之内,四水归堂,中间围出方院子,隔绝喧嚣,敞亮又宁静。
天井中央布置着一张红椿老木雕花大长桌,桌上有茶具和几只四宫格果盘。
许织夏和孟熙陶思勉并排坐着。
陆玺,纪淮周,明廷,乔翊,在对面同排依次坐开。
一个别有仪式感的谈判现场。
端正的气氛中,桌上有人幽怨,声音搅进来:“你们这样子,很像在吃我的席啊。”
立在桌面的平板方方正正。
因公司事务时间冲突,牵绊在港区不能到场的陈家宿,穿黑白正装的上半身,占据着视频画面。
陆玺被戳中了点,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这一笑乐极生悲,交椅后仰,尖叫一声连人带椅倒了个四仰八叉。
就在右手边,纪淮周斜睨过去,一个和他出席同一场洽谈会而感到埋汰的眼神。
许织夏他们三个都立刻去扶了。
可别出状况少个投资啊。
一段小插曲过后,进入正题。
许织夏抿住笑意,和孟熙陶思勉一同起立,郑重地向他们齐齐深鞠一躬:“各位老板们好——”
“这是我们的项目计划书。”陶思勉捧着他通宵五日做出来的项目书,一人一份送上去:“请各位老板过目。”
孟熙跟着提供倒茶服务。
坐下后,许织夏正经强调:“小姨父,哥哥们,你们现在是投资商,站在利益角度评估价值就好,不用徇私情。”
纪淮周笑了下:“行。”
计划书随手丢回去,他长腿闲散地搭起,一只手落在桌上,一只胳膊肘往后支到椅背上,派头很足。
“来个人讲讲吧,太长了,老板不想看。”纪淮周朝她抬了下眉骨:“小姑娘,就你了。”
他一眼望过来,眉梢都漾着风流气。
一副上司对待下属的禁忌姿态,有种配合她玩角色扮演的感觉。
感受到他有意无意的调戏,许织夏悄悄瞪他,但老实巴交表达:“棠里镇有着丰富的非遗资源,和许多传统手艺人,非遗是无可替代的稀缺资源,很有历史意义……”
纪淮周曲指叩了叩桌面:“不要讲空话,老板只想知道市场前景和回报可不可观,说说你们的盈利模式。”
话一岔,许织夏思路乱了套。
哥哥肯定是故意在为难她,这简直是场实力悬殊的较量。
许织夏吸口气稳住,挺着腰背坐得端正:“我们会做好非遗产品的设计,比如将传统手工与现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