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再次遇到德馨,或许我应该尊称她一声永和长公主,她没有来过我的及笄礼,却来了我和齐衡的婚礼。
像很很多官家女子一样,我十七岁便嫁与了他。对比隔壁府上和文弱书生私定终身的黄小姐,我是幸运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自在母亲腹中便指给了他 。
我十六岁时,祖母寿终正寝,她老了,走的很安详,她说:“囡囡,祖母不能再护着你了,我们囡囡聪慧读了好多好多书,祖母羡慕囡囡,希望囡囡这辈子都平安顺遂……”
我紧紧握着祖母的手,牢牢的抓住,似是只要我不放手祖母就会永远在我身边似的。我只有祖母了,我哽咽着,眼泪早已流净,那只苍老的手在我手中垂下然后变得僵硬。我以前是害怕死人的,我看着他们惨白的尸体,胃中就会波涛汹涌随时都想作呕。现在我不怕了,我只知道眼前毫无声息之人是往日待我最好亲亲的祖母。
祖母俭礼完后,竟下起了大雨,府上早已乱成一锅粥,我的好爹娘却还不愿回家,罢了死的又不是他们的祖母。
我偷溜着出了府,在那条中种满菊花的青石道上走着,那是祖母最爱走的路,她说青石走起来最是舒服,她说她喜欢闻菊花的味道。现在还不是菊花占据这条街的日子,菊花开在十月里,现在是七月,明明再三个月她就可以如愿闻到花香了,就差三个月……
祖母一生清苦,我父亲三岁便丧了我的祖父,旁人都劝他改嫁。她只摇头说家中还有幼子,她年轻的时候是她村里最能干的妇人老了也是。她常和我说村里农夫的衣服有多烂多脏,但只要她洗完就能有钱给我父亲买糖吃。后来父亲出息了,领兵打仗做了将军还娶了我母亲,夫妻恩爱本是幸福的。但自我两岁这两人就去所谓的保家卫国,驻扎在边关再也没回来过。我是恨我母亲的,怎能不恨,若不是她,我那目不识丁的祖母也不用左手牵着幼小的我,右手还要拿着账簿。一个从农村出来的乡野村夫妇,将偌大的唐府掌管的井井有条,她太苦了。若我能早点懂事,替她分担些,或许她也能晚点走。
想想想着我的泪水又一泻而下,混着雨水,今天的雨水好像格外扎眼,刺的我的眼睛好疼,我的心也跟着好痛,“祖母,囡囡好疼你快回来看看囡囡,囡囡好想你啊”
我麻木不仁的向前走着,却与一个宽大的胸怀撞了满怀,我和他说:“阿衡,我没祖母了,我没祖母了……”
我一遍遍重复着,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到最后只有我自己能听清,我抱着他,感受他的体温传到我的身上,我的体温传到他的身上,安心极了。他拍着我的背,一下又一下,他说的每个字我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他说:“明珠,你还有我,你还有我……”,说着说着他自己也哭了。我方才想起他的父亲两个月前也走了,我太自私了,我们就这样紧紧依偎着,像两只被主人丢弃的小狗瑟缩着抱团取暖。
那场大雨让我们回府后都大病一场,卧床不起,也所幸是那场大雨能让我们互诉心意。待我守满一年孝期,我便如愿嫁了他。
我的父母也没参加我的婚礼,他们也回不来了,没有机会再让出现在我的脑海里。祖母说生死沙场、为国捐躯那是他们的使命,我祖母那种粗野之人原是不懂的,但后来旁人总是这么说,说多了,也就会照搬照抄和我讲些大道理。我对他们的死说来惭愧确实没有什么感觉的,自小他们就不,在我的衣食住行全是祖母和奶娘负责的,我连他们的样貌都认不全,只是知道我没有爹娘了只有齐衡了。
圣上派了长公主来给我们撑场面。世道早变了张皇后的三皇子没了,长公主的幼弟八皇子也没了,只留那扶不起的阿斗——五皇子,整日寻花问柳寻欢作乐好不自在。我从红盖头的间隙望着她,德馨穿着金丝凤纹长袍,做工细腻嗯,头戴赤红牡丹步摇,真威风,我真替她高兴她应该是飞黄腾达了,但是眼前之人好像熟悉而陌生,但我只知道她还是我的德馨。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仪式结束后我被送入洞房。看着这满床的“早生贵子”我早已修红了脸蛋,等着齐衡来掀我的红盖头。我等了很久很久都快要睡着了,他终于来了还来着一身酒气,他说他等了好久终于娶到他的明珠,他说他早就欢喜我了,很早很早的时候就想娶他的宝贝珠儿了。
祖母你听到了吗?囡囡嫁人了,就是你说的那个齐家小子他对我很好,你不必挂心囡囡的终身大事了,好想你啊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