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第六十一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姜浓眼下处境,哪还有在此事上扯谎的必要?
而银柳那时亦是如此。
二人皆无撒谎的必要,可这二人的主张正好截然相悖,总也不能二人所说的都是实话吧?
“银柳是怎么与你说的?”庄和初也费解地蹙了蹙眉。
“倒也不是银柳亲口与我说的。”时隔日久,姜浓也还记得清楚,“是广泰楼为着大皇子的事才一被查封时,听三青感慨说,以裕王的做派,梅先生这回怕是凶多吉少,银柳对梅先生很是好奇,却还未能在广泰楼听一次梅先生说书,实在是遗憾。”
广泰楼刚被查封那时,千钟和庄府还没沾上什么瓜葛呢,这话怎么听也就是句寻常的闲话,藏不着什么玄机。
千钟正一字字地掂量着这话,又听姜浓接着说。
“原本我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县主与梅先生入府做安排之际,三青又说起,梅先生安然无恙,住入庄府,银柳肯定欢喜。”
又是三青。
庄和初眉心淡淡的竖痕仍未舒展,“银柳一直是在你身边的,怎么她的喜恶还要三青说与你,你才知道?”
“若是喜欢个什么物件,我定然知道,可梅先生是个人,还是个男人。”姜浓浅浅苦笑着,点到为止,接着道,“银柳虽一直在我身边当差,可是女儿家的心事,最是难对亲近之人启齿,尤其银柳总是以长辈待我,我又处处管束她,她自然还是对三青他们说起来更自在些。她未曾对我提过,我也不便探听,也恰好她正合适去侍奉县主,就顺她心意,做了这安排。”
“可是……”这其中幽微婉转的心思,姜浓已说得十分明白了,但千钟还是纳闷,“您对大人说的,也不是这样的话啊。”
她也还记得清楚,那夜在庄府凉亭的烤肉架子前,庄和初明明是与她说,这回银柳是特意求了姜浓才到她那里的。
庄和初更是没必要在这事上跟她说假话了。
千钟留了个心眼儿,没把庄和初的原话一股脑儿倒出来,姜浓倒也没见有半点儿慌乱。
“大人事忙,这些琐事报与大人时,向来不必赘述细枝末节,只要如实报个结果就是,所以,”姜浓也还记得自己那日是怎么说的,“当日就与大人报说,银柳合适去伺候县主,且她十分好奇梅先生,才将她派去的。”
岔子就是出在这儿了!
千钟心头一亮,恍然彻悟,可不就是因为姜浓禀报的时候删略去了中间那些看似无用的枝节,这话落到庄和初耳中,才自然会意成了银柳好奇梅重九,特意求了姜浓过去。
正像他先前忧心的那样,有些差错就是出在一个习以为常上。
庄和初似也是在此弄清了其中周折,无声地叹了口气。
姜浓却被这二人接连的反应弄懵了,“这其中,是出了什么差错吗?”
“没事,一点误会罢了。”庄和初轻描淡写道。
姜浓未再追问什么,千钟也道是没有什么要问了,姜浓便一行礼,退了出去。又待了一阵,估摸着人已走远了,千钟才长松一口气。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千钟如释重负,话音也轻快起来,“都是话没说个清楚才生出来的误会,最起码,银柳对您还是忠心的。”
这其中牵涉的判断,可不止银柳是否说谎这一辙。
“如此看,那道对你的杀令是怎么回事,我也大概明白了。”庄和初亦如释重负,“那不是冲你来的,是冲我来的。”
“冲您的?”千钟讶异。
“放心吧,”庄和初安然笑笑,“我会处置妥当,不会再有下次了。”
庄和初言止于此,摆明是没打算与她细说。
这人身上牵系着多少需要守口如瓶大事,这些日子来千钟已深有体会,他不细说,她便也不多问,只踏踏实实把这刺杀的一篇在心里头揭过去了。
反正,知道自己往后还能好好活,就足够了。
可这让人轻松平和又愉快的念头也就只持续了不足半个时辰。
在停云馆吃过饭,回到庄府门前,三青三绿将他们接下马车后,三青便对庄和初说,早些时候,宫里着人送来了一道皇后的手谕,是给梅重九的。
庄和初听得一怔,“什么手谕?”
千钟实在没敢想,皇后竟还没忘了应承她的这桩事,可她也更没敢想,这东西竟会在她不在时这么大张旗鼓地送进庄府,还直接送到了梅重九手里。
想必看他眼盲,宫里来的人还周到地念给他听了。
一想到梅重九这会儿在以什么心情等着她,千钟就觉得脖根子直冒凉气。
“大人,”不等三青回话,千钟忙把庄和初拽到一旁,小声道,“是我给兄长求的。就是让兄长住进那处宅子的事,先前说要让您做见证立个字据来着,今日见着皇后,我就想,什么字据也不如皇后发个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