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一瞬间天旋地转，明姣眼前一阵发黑。

她方才从失去重心的害怕中脱离出来，便觉有什么不对，摘星和揽月怎么可能接得住自己。

隐隐有些预感似的，明姣心头微微一紧，方一站定，便转身定睛去瞧。

只见碧柳绿荫下，俊美清隽的男人闯入她的视线。

男人轮廓分明，一双清目似耀眼夜华，他身着紫金色袍服，周身气度隽贵，即便是这样称得上华贵到俗气的颜色穿在他身上，也还是一样的冷傲逼人，还是一样的让她恍惚间几乎失了神。

其实上一世入宫之后，明姣见到荀琰大多是在宴会上，他甚少踏足后宫，即便是去，也多是去贵妃曲意浓处，明姣空有一个“明妃”的头衔，说起来尊贵无比，可两人上一世六年里，说过的话恐怕都数的清。

所以忽然再见到他，又是毫无准备，明姣不免出神。

怔愣了片刻，慌忙有些无礼地推开了他，退后两步，弯腰行礼：“臣女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再次闻听她清亮怡人的声音，荀琰心中那种怅然若失终于散了。而且他有些得意，明姣认得自己。

眼前人微微垂着头，一身大红色骑装如火般张扬，一双杏目圆而微厉，尖尖的下颔衬的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不笑时有种与生俱来的冷艳，笑起来时又显活泼伶俐。

这才是他的明妃。

荀琰心中满意地点点头，负手而立，手指微微摩挲了下掌心。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他方才揽了明姣的腰，但心底并未对这种程度的触碰有太多的抗拒和不适。

这让他感到有些意外和惊喜。

唯一令他不太舒服的，是他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让他有些窒息感，忍了又忍，才将喷嚏压了下去，不知是否是她用了什么香料。荀琰无奈之下只得离明姣远一些。

他不能在明姣面前失了仪态。

春风怡然，吹过树叶簌簌声响，两人相对而立，一时无言。

这种沉默于荀琰而言并非尴尬，而是他不知该从何处开口。

若眼前站着的是上一世的明妃，荀琰有很多话想问她。

但重生而来，此时的明妃只有十八岁，这毕竟是两人第一次见面，荀琰克制住了胸腔中满溢的情绪，尽量表现地像上一世两人第一次相见时那般疏离和威严。

他假作不识，克制着自己的目光，只落在明姣身上一瞬便快速移开了，微微挺直脊背，清了清嗓子，沉声问道：“这是哪位爱卿的千金？”

话问出口后又有些后悔，他这样冷漠会不会把明姣吓跑，然而话已出口，断断没有收回的道理了，他只静静看着，等着明姣的反馈。

而于明姣而言，此时的沉默，单单是她不想同他说话，也希望他视自己如无物，尽快走开才好。

再见荀琰，除了最初那一眼的惊诧，继而涌上心头的便是翻天灭地般彻骨的恨意。极力忍耐着，明姣告诉自己，荀琰身为帝王，即便她恨他入骨，也无法在此时报仇，更何况，她谨记着第二世自己饮下的毒酒，荀琰其人，绝不似她以为的那样。

她不肯看他，将目光压的极低，按着规矩微微福身，答道：“臣女是柱国大将军之女。”

然而这副情态落在荀琰眼中，又是另一个意思。

她的侧颊在阳光下微微透着粉，尚显稚嫩的脸庞没有太多攻击性，又是刻意回避着视线，怎么看怎么像是女儿家见到心上人时不敢直视的娇态。

且她连名讳都没报，可不正是见到自己以致方寸大乱失了规矩么。

荀琰微微摩挲了下掌心，方才那柔软纤腰的触感还在，意识到自己并不抗拒对明姣的触碰，又打心里已经将她当做未来的妻子，荀琰再看明姣，心头便多了些许异样。

他心中微喜，又故作不识，刻意拿捏着腔调，再次问道：“朕记得明将军有三子两女，你是哪一个？”

被荀琰追着问话，明姣感到十分心烦。于他而言，自己是一个初识的贵女，既已说了是柱国将军家的，那便是未嫁之女，以荀琰的脾气，该对自己避如蛇蝎才对，怎么反倒追着问起细节来了？

明姣默了默。

她原本可以谎报妹妹之名混过去，但今日……，明姣蹙眉，今日荀琰从秋千上救下了自己，虽无外人看见，但她不能污了妹妹清誉。

只得压低视线，紧盯着那双攒金丝密织的紫金色高靴，如实答：“臣女明姣，是柱国将军府嫡女。”

荀琰闻言微微颔首，似是沉思了片刻，才道：“明家满门忠烈，你出身将门，是功臣忠臣之后，又聪慧机灵，日后定有无尽的福泽。”

帝王之诺，轻易不许。荀琰想，明姣若是懂了他话中深意，定然知道这份心意有多重。

但明姣闻言之下大惊，禁不住抬头，恰与他凝视自己的目光对上。

那双眼深不见底，但隐隐闪烁着笑意，荀琰面容沉静，不像是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