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同怜玉郎意，两心知

“赵叔起身吧。”

刘禅款步向前数许，眉似黛山淡描，眼若秋水无波，低眸望着眼前赵云，轻言说道 。

赵云起身，定睛看着刘禅：“少主欲寻主公乎？”

“不是。”

刘禅顿了顿，望着身披银白甲胄的赵云继续说道：“赵叔是领了父命么？”

“正是。主公已任云为留营司马，驻于公安，统辖荆州五郡之军事要务。”

言谈之间，复有零零星星之属官，于彼等身旁缓缓穿行。或自议事堂而出，或自外而来欲进议事堂。

行至刘禅身旁时，皆纷纷躬身作揖，口尊呼“少主”。

此中之人，有其相识者，亦有其不识者，然其皆泰然自若、温文尔雅地与诸人回应。

他现下只想快点离开此地。

“赵叔现下可有闲，于阿斗处饮上一杯？”

赵云欣然应道：“自是能够，然且容云先归营更衣，稍后再赴少主之处。”

“一去一回，空费时矣，赵叔身穿甲胄与阿斗共饮，亦无妨。”

言罢，刘禅转身悠悠朝居处行去，赵云稍迟疑了片刻，旋即亦步亦趋于刘禅身后。

“此葡萄酒乃年前之时，荆州黄氏进献于父亲，仅此三斗。阿斗缠了父亲许久，方得此一斗，今日赵叔着实有口福矣。”

刘禅与赵云围于茶炉，促膝相坐。茶炉锅鼎内分两格，半酒半茶。

刘禅把已温好的葡萄酒，执瓢倾其一勺入面前赵云之酒盏中。

赵云已脱去头盔，解下腰间佩剑，头上束着巾帻，剑眉星目，银白甲胄更衬的他英武骁勇。

“是末将承蒙少主福荫，方能可得此一尝。”

刘禅给自己斟了江南茶。

“赵叔，私下莫再以少主称吾，唤吾阿斗即可。”

“好。那阿斗于私里亦唤云——子龙。”

刘禅被赵云那一脸肃然且语言里附带条件之态，引得轻轻嗤笑一声。

“好。”

刘禅话落，赵云便执起面前酒盏，浅酌一口。

“太史公于《太史公记》有载：张骞奉使西域，携诸多奇珍异宝归大汉，此葡萄即为其一。张骞亦携酿造之术归，致武帝对葡萄酒钟爱有加，遂下令于离宫别苑广植葡萄，且始鼓励民种葡萄与酿酒。”

“味长，甘而不饴，诚为酒中奇珍也。此葡萄酒本为皇室宗亲、达官权贵方可享之，云一介粗鄙武夫，今能得饮，皆赖阿斗之殊恩。云已铭于心，以今生相报。”

刘禅凝望着旦旦信誓、矢志不渝的赵云，浅然一笑，一双水莹桃花眸微舒，使得他本就俊逸之脸更如春在花，如意在琴。惹得赵云痴痴凝眸而望。

“仅一酒而已，子龙言重了。”

刘禅复又缓抬手腕，为赵云斟得一勺甘醇葡萄酒。

“傅士仁可于二叔帐下任事？”

赵云闻言，眉峰蹙起，沉吟须臾：“云未曾有闻此人。”

“阿斗何以不直询关将军邪？”

刘禅抬手拈起跟前茶盏，徐徐送至嘴边，悠悠抿了一口。端着茶盏，低喃道：“无缘而平空惹疑”

说道后面，声若蚊呐，他凝视手中茶盏，眸光空洞无神，思绪犹浮云，渐飘渐远

糜芳之事已解，终不致如史之结局——叛逃、不战而降。然荆州之局，至要之破口，非止于此，而系于那傅士仁。

率先不战而降者，正为此人。由是陆逊得以经公安，断关羽入蜀之路。后以此人劝服糜芳叛降，继之以吕蒙、陆逊为首之东吴军于麦城合围关羽，终致一世英豪殒命于鼠辈之手。

且莫论他二叔轻慢此二人，致其心生怨恨。然此二人，仅因私忿，便罔顾大局大义，弃城不战而降。虽终落得个自绝于人、作笑二国的下场，可他老爹与一众属下苦心孤诣打下的大好局面，亦随此二人不战而降俱付之灰烬。

银钩悬碧落，寒雾锁琼枝。昏鸦啼古木，红梅绽几痕。

赵云见刘禅失神深思，未敢作声惊扰。

却见刘禅愣愣然无觉，自茶炉锅鼎中舀起一勺葡萄酒，径往其茶盏倾入。当其举盏欲饮时，赵云身形微动，欲语还休。只得眼睁睁瞧着眼前失神之人，一口饮下盏中之酒，他神情颇有几分复杂。

说来也怪，刘禅饮下那葡萄酒竟浑然未察，仿若往昔曾尝，未见大惊小怪、万般惊奇之态，仍旧深陷于自身思绪之内。

忽尔他出声：“子龙，可否备两匹快马，明日晓时，与阿斗同往一处乎？”

赵云眉头轻皱，怀着不解与疑惑，却仍整肃刚硬而言：“好。只不知需时多久，云好筹谋明日军中诸般事务。”

“一日足矣。”

刘禅道出此语之际，其心内实无定数，然却笃信自身具此能为，欲以一日之时，成其后续将为之事。此事论之，难非难，易非易，重非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