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李济大人?”小福子许多年没从她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微微一愣。
“对,”花咏月双手抱臂,狠狠眯着眼眸,装作一副对往事耿耿于怀的样子,“十年前朕画了个乌龟拿给他看,他偏要说那是块石头,如今朕画技精进不少,自然要让他好好欣赏如此精湛的画技,惊掉他眼珠子!”
在场的太监们听到这话,都在努力憋笑,而花咏月却毫不在意,拂了拂衣袖,扬长而去。
小福子拿着这张“皇上的得意画作”犹豫许久,还是向左文轩如实汇报了此事。
虽是小事,但毕竟也牵扯到了那个人,为慎重起见,还是让大人知晓一下,这也显出了他的忠心。
左文轩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知道小福子进来,头也不曾抬起:“皇上又想出什么折腾你们的花招?又要你们陪着炼丹?”
这些天花咏月对他听话安分,背地里却气不过,折腾起了这些小太监,让他们忙里忙外地伺候。
但他不甚在意,年仅十六岁的小公主,谁还没有点儿脾气?由着她闹吧,闹得累了,总该能停下。
“并未。皇上今日犯了懒,没去雨花阁听全真道人讲课,吃饱喝足了就跑到鱼藻池边玩赏,给鱼喂了一下午吃食。”
“她也不怕喂撑了。”左文轩不由自主笑了笑。
小福子一愣,自从左大人议政以来,就很少会笑,在群臣面前,他都是一副客气疏离的完美面孔,让人无法猜透他心中所想。
宫中没几个人真正喜欢这位小皇帝,多半都觉得小皇帝任性昏庸、不堪大用,左大人却从未在意这些闲言碎语,对皇上极为维护。
维护是真的,限制与监视也是实实在在的,这个中原因无人知晓,也无人敢猜。
他心下权衡一二,便把花咏月那副盖了左大人戳子的画作拿了出来,将方才发生之事如实诉说:“皇上要奴才把这样东西拿给李济看,大人您看……”
听到“李济”二字,左文轩忽然停了笔,眯了眯眼眸,将他手里的东西一把抢来。
看到画纸上那条熟悉而又抽象的鱼儿时,他又倏地嗤笑一声,将画作丢还回去:“我道是什么事,依她就是了。”
他在紧张什么……
无非就是皇上闹小孩儿脾气,她从小不论是背书还是骑射,都死死压在几个皇兄后头,从未得到过先帝的夸奖,登基那几年,以李济为首的大臣也不曾看好她,他不过稍稍赞扬了几句她的画,这下尾巴就翘上了天,甚至还想拿给李济看。
“恕奴才多心,李济和大人您的关系……”小福子最担心的是这一点。
“无妨,”左文轩在这件事上极为自信,“她十年不上朝,对群臣的关系一无所知,也就是凑巧,李济那厮小时候骂过她的画,让她记到现在。”
李济年纪比他小些,曾做过大皇子的伴读,早在花咏月五岁时,就与他在尚书房见过面。
当时什么情况,除了当事人恐怕没人能说清,但就从后来李济对小皇帝登基的态度上看,他们显然不太合得来。
见左文轩允了此事,小福子便也不多说,匆匆将画给送了过去。
花咏月原本信心满满,认为李济一定会给自己回信,毕竟皇命难违,再说一个题跋而已,他就算对她失望,也不至于杳无音讯。
结果这一等就等了三天。
她实在等不及了,不清楚李济究竟什么个意思,便派小福子去问。
等到第四天时,小福子终于低垂着脑袋将画作奉了上来:“皇上的画作已经取回了,李济大人还说……”
“还说什么?”她顺势接过,却发现他手里拿的是两张画纸,扯开一看,一副是她抽象派简笔金鱼画作,另一幅则是活灵活现的一尾池中鱼。
那副新画显然是照着她的“得意画作”重画的,下笔轻重有序,细节勾勒得也十分到位,这么两幅画摆在一起,高下立现。
就算瞎子也看得明白他的意思。
“大人说……说……”小福子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他借着皇上的画临摹,也画出来一张锦鲤嬉戏图,让皇上好生鉴赏。”
花咏月:“……”
她气得面颊通红,再也忍不住地重击桌面,却又说不出半个字来。
好,很好。
不愧是李济,这个混蛋不来面见她,反倒变着法子的吐槽她的画技!
殿内的小太监们见皇上发怒,纷纷低头不敢言语,而穿着明黄色衣袍的小皇帝面颊涨红、双拳紧握,胸脯急剧起伏,盯着那幅画许久,最后重重一脚踹翻了桌子。
“朕要见李济!”她大声喊道,“要亲自见!他不敢来朕就亲自去!朕要扒了他那层搅事的皮!”
当然,这份怒气半真半假,伪装的成分多些。
气的是李济当真对她失望透顶,没理会她的求助暗号,和左文轩那个老贼一样,把这件事当成小孩儿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