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堂庭

犹记那日春花攒聚枝头，他独自坐忘招摇最高峰。

昨日酣醉，骨头也跟着懒散，他背靠老树闭上眼休憩，却不想被人扰了清净。

虚虚睁开一只眼睛，见一红衣美人提剑攀援至此，本想隐身遁走互不打扰，偶然被那剑光一闪，陡然清醒。

那把黑剑正是他亡故的先师所铸，剑名龙渊，乃历任魔尊所持，而他的师父也是被魔尊所杀。

不过，不是眼前这位女子。

她也察觉到山上有人，上前几步，两人不远不近地对峙。

女子琼眸溢彩，明艳动人，就连清风都忍不住为她软下身段，只是悄悄牵动她的裙角。

他率先出声：“在下招摇山山神堂庭，敢问姑娘芳名？”

“你是此山的主人？天族人？”她不紧不慢地抬起剑，“杀了你，这山是不是就归我了？”

话音一落，龙渊夺命而来。

他吃了酒反应却不慢，侧身堪堪避开剑刃，头发还是被剑风削断一截。

作为上仙，他可是许多年没这么狼狈过了，他看见剑尖缭绕的黑气，断定此女是魔界中人。于是他也不客气，动起真格来。

只是明显龙渊并不适合她，她也还未能完全驾驭它。

两人缠斗许久，从艳阳高照到夜色如墨都没有分出胜负。

知道他没有杀心，女子率先撤了手，“累了，歇会儿。”说完就一屁股坐到地上。

规矩的仙娥见得多了，少见这样率性的女子，偏还如此貌美，尽管不由分说打了一通，他心里竟还觉得畅快。

他也席地而坐，“你要这山头做什么说便是，何故害我一条性命。”

“你是天族人，我不杀你，你也会杀了我。”

他摆摆手，“我没有什么世仇族怨之念，你尽可当我是一介凡人。”

山间的晚风沁凉，吹来若有似无的凛冽酒香，她抽了抽鼻子，“你喝了秋露白？”

说起酒他来了兴致，“鼻子灵啊，要来两盅吗？”说着还真要起身给素不相识的人拿酒，全无芥蒂。

“两盅？你小瞧谁呢？”她斜眼瞧过去，“你至少喝了两坛吧，我能喝四坛。”

“我这可是上好的秋露白，不比你牛饮。”

女子不屑：“我还不稀罕呢，再好的秋露白也比不上一口寒潭香。”

显然她是很懂酒的，正好他也颇擅此道，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便为了这杯中物争辩起来。

聊着聊着夜都深了，二人架也不打了，互相还引为知己。

末了，他还应下为她重新铸剑，要知道自师父亡故他已许多年没碰过器宗术了。

最后帮她葬下她师父的那日，他也将重新熔煅的昆吾交付于她。

送她离开后他便主动辞了山神一职，他想：遇上她再不需要历劫修行，一眼恍惚，一切满溢。

晴空碧蓝如洗，这一天，无人来也无人去，业火随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