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危在旦夕
不觉冷,几根绳子把她的心搅得像条麻花。自从六分地被地主恶霸霸占去之后,公爹逃向关东死在那里,叔叔又惨遭他们杀害,自己和嫂子又长期被他们逼着推磨抵债,儿子又被他们的恶狗利牙咬得死去活来。这刀刃上滚,针鼻里爬的日子,到什么时候是个头!这千条路,万条路,哪里有穷人走的路啊!”
阿水妈看着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孩子,想到叔叔和嫂子为这个孩子所花的心血,真是把心劲都用尽了,把力量都使竭了。
嫂子把家里和身上的东西都变卖了,给自己送上点米,送上点面,掺合着野菜,算是没断了这口气,活过来了。
这些年,叔叔和赵万程大叔典着“黑大门”的地种菜园,到年底,“毒蝎子”算盘珠子一拨拉,不但不剩钱,七算八算,还算了一身饥荒。不过叔叔、尤林都是能出力的人,抽空上山抓几个蝎子,抬脚到山里捎几棵药材。
夏天不歇晌,顶着毒日头,到松林柞棵上拾蘑菇,拣木耳。冬天封了地,冒着齐腰深的大雪,到高山小道上,下个扣子,勒个野鸡或者兔子,回家拾掇拾掇,拿到集上卖了,给阿水割上点布做双鞋,或是做件衣裳。
嫂子靠挖野菜、撸树叶、纺花搓绳填肚子,她把下到锅里的米捞出来,把盛到碗里的饭倒出来。从口边上省,从肚子里挤,今日一碗,明日一勺,接济自己。
没有叔叔和嫂子,没有穷乡亲们,俺娘俩早不知到哪里刮旋风去了……
阿水的两腿又登了登,两只小手朝炕上砸了两下,土炕很硬,把他的手震痛了,使他暂时清醒了。
他睁开眼,恍恍惚惚问自己:“这是怎么啦?谁又在欺负我?噢,被“黑大门”的狮毛大黄狗咬了啊!这些日子,有时好,有时坏,有时剧痛,有时麻木,有时清醒,有时昏迷。”
清醒了,眼睛里就装满了大爷爷、妈妈、大妈、哥哥那悲愤的眼泪,以及他们低低的、沉重的重复着的一句话:钱……药……
八岁的阿水,知道大人们在为给他治病而焦心。他不哭,也不叫,把嘴唇咬得紧紧的,尽量装着不在乎,想着大妈常给他讲的一个故事,很早很早的时候,南老寨又高又尖,四周无路,鸟雀难飞,任凭你有多大的力气和多高的武艺,谁也爬不上去。
上面只有一个仙人,会种葫芦,葫芦种在山峰的最尖尖上,天一下雨先浇着它,太阳一出来先照着它,葫芦要长一百零一天,得用一百零一眼泉水来浇它,少一眼也不行。
仙人养着一对金鸽子,每天夜晚,放出去,到高山大涧衔水浇葫芦。浇到一百零一天,半夜午时,把葫芦摘下,蒙上红布,就成了宝葫芦。只要一拍,要什么来什么。
他寻思,要是有这么个宝葫芦就好了,先要一枝枪,把“毒蝎子”那些混账王八蛋统统打死。再要一点药,把腿治治。一阵剧痛上来,引起一阵恶心,他“哇”地吐了一口,随即又昏迷过去,不省人事了。
阿水妈俯下身去,抱着阿水叫:“孩子!孩子!”
阿水的头垂在妈妈胳膊腕里,不应声,脸色煞白,没有表情。
阿水妈慌了,全身的血都涌到了头顶,怎么办?万
程大叔说换了钱赶晌午就回来了,眼看天快黑了,还没回来,看来是没有指望了。这样停着能行吗?要是有个好歹,这可怎么得了!这是她身上的一块肉啊!怀胎十月,真是刀山火海、油煎火燎,什么罪都受了,什么滋味都尝了。花费多少心血,付出多少代价,才使孩子长到八岁。
这八年,怎么过来的呀!真是千难万险,千阻万挡,灾难、屈辱、饥寒、坎坷……
她忍着痛,总算走过来了。要是真有个好歹,怎能对得起死去的公爹!怎能对得起惨死的叔叔!怎能对得起经受了九灾十八难的宋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可怎么办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