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

却在顾知沐心里炸起惊雷，久久不能平复。

徐杳，特意整理每一个孩子的家庭状况？

其实这事倒像是他的风格。过去在医院实习的时候，他也是做什么事情都井井有条得过分，没在细节处出过一点疏漏。

问题在于，当初徐杳这么做的原因是无论如何也想要留在三甲医院，于是力求事事都做到完美，为的是在激烈的竞争中胜出。

那些和留在医院无关的事情，他常常是不愿意多费心思的。

这样的徐杳会离开医院来到下江村本就已经够不可思议的，更不要说，卫生所的事情也就罢了，合唱团又不是他的工作，他何必做到这个份儿上呢。

是为了……我吗？

心跳加速，她感到血液上涌，顶到脸上。一个念头在顾知沐心里一闪而过，立即又被她狠狠掐断。

你早就应该明白，自己并不是不能被放弃的一部分。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徐杳在三年前就曾经做出过选择了，别把自己看得太重。

他会不会是因为某种不得已的不得已的原因来到了这里，性格中完美主义的那部分发作，索性既来之则安之，在基层岗位上认真发光发热。

或者，徐杳是想要做出点成绩来，一如他以往一贯的风格。

那这下岂不真成了并肩战斗的革命战友？

倒也不赖。

“谢谢你。”见醉酒的人困得快要睡过去，她安抚地拍了拍他。

“这样，你不生气了吧？”

她敷衍道：“不生气不生气，早就说了不生气了。”

徐杳的声音却突然委屈起来：“那为什么不收我的消息？”

“啊？”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

“我想把整理好的文件发给你，发不过去。”

顾知沐这才意识到他说得是微信消息，尴尬地讪笑了一声。

她一向信奉合格前任就应该像死人一样，于是当初他俩分手的时候，在她的要求下，两个人当面删除了微信，清空了所有彼此手机当中的信息，并承诺从此不要再联系。

也确实是三年再没联系过——谁能想到还能在这种地方见面呢！

在下江村的重逢纯属意外，这几日匆匆而过，他俩起先还尴尬了好一段时间，当然谁也没想起来要把微信加回来。

现在既然要在一起工作了，她也没什么好矫情的。加就加吧，往后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手机拿出来，扫一扫。”

她还真想看看徐杳都整理了些什么，并决定回头请他吃饭。

他翻出手机，却半天解不开锁。“我打不开。”

这会儿又看上去像真是醉了……顾知沐在一旁看他哆嗦着手指头在屏幕上画来画去，怎么也画不对密码。

“别画了，再画手机都锁定了。”她看不下去，“不是可以指纹解锁吗？”

她试图阻止徐杳继续胡作非为，醉汉的力气有点大，对画手势十分执着，眼看手机就要被锁定，她抢了一下，手指无意中按在屏幕上。

手机竟被成功解锁了。

刚刚碰到屏幕的，确实是她自己的手指没错吧……

她仔细端详，某些遥远的记忆被唤醒。

手机是三年前的旧手机，她的指纹是两个人还没分手的时候录入的。

那时候删掉了一切，独独忘了指纹锁。

而徐杳竟然也没把它换掉，不知道是忘了，还是……

他留恋着过去的时光吗？留恋着……她吗？

想到这儿，手机变成了烫手的山芋。屏幕已经解锁，她却不敢再多看一眼，直接塞回了徐杳怀里。

“开了，扫吧。”

连她自己几乎也无法确定，害怕看见的到底是什么。

徐杳根本没发现她的异样，扫了码加回好友，把文件发给她，终于心满意足，拥着被子倒头就睡。

顾知沐心中五味杂陈，还是帮他摘掉眼镜，用毛巾卷成枕头垫在他脑袋底下。怕他夜里起来真的要吐，又把垃圾桶拖过来。

做完了这一切，她关了灯，坐在没有被子的床上，拿出一件羽绒服勉强给自己盖住，开始翻开徐杳整理的文件。

文件写得细致清晰，却一点也不往脑子里去。

就在床边，徐杳的呼吸悠长，声声入耳。夜越是安静，就越是清晰。

顾知沐一颗心纷乱，再也读不进去。借着月光，她朝他望。

徐杳还是第一次在她面前剪这么短的头发，浓黑的短发摸上去略硬，不羁地挺立着，和他规规矩矩的性格一点也不一样。摘了眼镜，他在睡梦中微微皱起眉头。

屋子里的两颗心好像靠得很近，又离得很远。

*

夜深了，月光如洗。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