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算账

准备？郑义明不由笑了，只有半天，怎么准备，准备什么？

“这会儿，你是这家里当家的人，可千万别让人看出你的担心来。”翠玉双手按住郑义明的肩膀，郑义明点头：“是，若我再倒下，我娘，就越发没有指望了。”

所以，再难，也要准备起来。郑义明擦掉眼中的泪，就匆匆去准备去了，翠玉深吸一口气，进到郑家之后，似乎一关都比一个更难过，而每一关，自己都要去面对，都要去闯。

邱掌柜说了下午时候过来吊唁，翠玉这边也安排起来，等邱掌柜到的时候，郑义明出来迎接。看到郑义明身着重孝，邱掌柜自然也要温言安慰几句，郑义明对邱掌柜行礼如仪：“那些话就不用说了，还请往里面去。”

“你毕竟年轻，按说，我还是该……”邱掌柜没想到郑义明会如此直白，眉皱一皱，还想再说上几句和缓的，郑义明露出嘲讽的笑：“家父在的时候，曾经说过，说邱叔父是个杀伐果断的人。”

这句话，郑义明说得很慢，而这句话，含有什么意思，邱掌柜顿时明白，于是他收起面上的笑：“说起来，我还要多谢，多谢令尊对我的提携。”

“那些往事，都不必再说了。”郑义明做了个请的手势，邱掌柜也就往里面走去。郑家的路，邱掌柜也是很熟的，当看到灵堂上入眼所见都是雪白，郑太太带着翠玉二人站在灵边的时候，邱掌柜也不免要挤出几滴眼泪，上前对郑太太道：“太太，东家骤然去世，我这心中，也十分悲痛，还请节哀。”

“请往这边点香。”翠玉晓得郑太太都不愿意和邱掌柜说话来着，于是翠玉只做了个请的手势。邱掌柜看向翠玉，他和宁先生同事多年，自然也认得翠玉，于是邱掌柜皮笑肉不笑地道：“好，好，我都听说了，你父亲，向来算账很清楚，只是不晓得，这盘账，他算得怎样。”

“多谢邱伯父关心，家父算账，三十来年，从没出过差错。”翠玉朗声回答，邱掌柜面上现出几丝追忆：“三十多年了，三十多年了，记得，当初我进永盛号的时候，也只有那么一点点大。”

邱掌柜此时的做派，看在郑义明眼中，就是矫揉造作，既然都要撕破脸皮了，那还说什么昔日的事儿？

郑义明垂下眼帘，以掩盖眼中的不屑。对郑义明的举动，邱掌柜并没有放在心上，邱掌柜纵横商场那么多年，别说郑义明，就算是宁先生，在邱掌柜眼中，都不足以和自己抗衡。

于是邱掌柜对郑义明道：“既然如此，那我今日来此的目的，也要好好说说了。”

“邱伯父请往书房来。”翠玉上前一步，邱掌柜听到翠玉的话，看着她面上笑容有几分嘲讽：“怎么，这个家中，竟是女人当家。”

“这件事，关系重大，我们夫妻，”说到夫妻二字，翠玉稍微有一点点迟疑，但翠玉很快就又继续道：“要撑起郑家，这件事，自然我也要在一边听听。”

“好，好，好！”邱掌柜见郑义明没有说话，连说了三个好字，才不阴不阳的道：“没想到，老宁这个人，平常不爱说话，生了个女儿，倒很伶牙俐齿。”

“请。”郑义明也做了个手势，邱掌柜往书房走去，一直没说话的郑太太这才扯翠玉的袖子一下：“要不，把……”

“您别担心，您就在这招呼来吊唁的客人。”翠玉柔声对郑太太说，郑太太看着翠玉：“我晓得，我不该担心，但，”

不等郑太太说完，翠玉已经拍拍郑太太的手，往灵堂外面走去。

翠玉来过郑家许多次，但还是头一次走进郑家的书房。这间书房，原先是郑东家用的，推开门的时候，郑东家常用的白银水烟袋还摆在桌子上，仿佛下一刻，郑东家就捧起水烟袋，边抽水烟边和人谈事情，水烟袋内会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这样的声音让在一边听着的郑义明想睡去，却又不能睡去。

郑义明怀念地抚摸那个水烟袋，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父亲那温暖的手。

邱掌柜坐在自己惯常坐的椅子上，看着郑义明道：“我既然来了，那也不用拐弯抹角，该说的话都要说完。”

“邱伯父还请略等一等。”翠玉已经高声阻止，邱掌柜看着郑义明，不满地道：“怎么，你不会说话吗？”

郑义明把手从水烟袋上收回来，对邱掌柜道：“既然邱伯父要出去自立门户，我们自然也不能阻止您飞黄腾达，只是走之前，这账，还要算算清楚。”

说到算账，邱掌柜的神色带上几丝嘲讽：“真得还是孩子，还要和我算账，罢了罢了，我就看一看，到底你们，有什么账好算。”说话时候，宁先生已经带着一个账房，抱着账本拿着算盘走了进来。

翠玉帮着宁先生把账本放到桌上，邱掌柜转向宁先生：“好啊，老宁，我跟你共事三十来年了，竟然从来不晓得，你是这样一个，有主见的人。”

“我和您不一样，我只晓得算账，也只有账算得好，至于做生意，那远不如你。”这绵里藏针的话，谁不会说上几句？宁先生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