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三

裂的一刹那，荼姚终于松开了她的下巴，嘴中喃喃自语，“不是金瞳，不是她……还好不是她……”

恍惚间，凤归云似乎听到荼姚松了口气。荼姚复又抬起手，用指腹摩挲着她额间似朱雀欲飞的红纹。凤归云再一次屏息凝气，害怕被她发现任何一丝蛛丝马迹。

“这朱雀纹倒是精致……”终了，荼姚放下手，提起裙摆，拾步到高台之上的宝座。

凤归云暗暗舒了口气。

荼姚回身睥睨阶下的凤归云：“听旭儿说，你是他宫中朱雀卵孵化而出？”

凤归云赶忙假作诚惶诚恐状，跪伏在地：“回天后的话，应、应该是我吧……”

荼姚轻笑几声：“旭儿跟本座说过你是个迟钝的。不承想，竟还是个痴傻的。起来吧。”

凤归云起身时，荼姚已然落座。她慵懒斜倚在绵软的方枕上，不复凤归云来时的肃穆模样。荼姚伸手端起一旁的琉璃茶盏，纤手揭开茶盖，雾气冉冉升腾。水雾濛胧，氤氲了她的眼眸。她微眯起眼睛，透过重重雾气审视着凤归云。

“旭儿可给你取了名？”

“取了。”

“叫什么名字？” 盏中茶水滚烫，荼姚轻启朱唇吹散了蒸腾的水汽。

凤归云脸不红心不跳，面色如常地回话：“蛋蛋。”

荼姚放在唇边的茶盏猛地抖了三抖，盏中茶水不慎溅落在她的裙摆上晕出朵朵暗金色的花。荼姚未有愤懑之色，只是无奈地将手覆于茶渍上： “旭儿也真是的，怎么给取了这么个名字。日后要还顶着这个名字出去，平白惹得众仙笑话，岂不是丢了我和他的颜面？”等她移开手时，衣摆已然复原如初，“这样吧，本座给你取个新名。可识字？”

凤归云懵懂答道：“二殿下的近侍教过我一些，识得几个字。”

荼姚不管凤归云是否愿意，寻思片刻后，伸出食指在空中一笔一划写出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自古水火不相容，就取一‘漓’字；再取一‘玖’字，望你能投以木李，报以琼玖。莫忘当初在栖梧宫时，旭儿对你的庇护之恩。汝名日后唤作漓玖，记住了？”

凤归云再次跪伏在地，朝荼姚拜谢：“蛋……呃……漓、漓玖谢天后娘娘赐名。”

荼姚取这名字的寓意不言而喻。当年明明害人的是荼姚，如今却反过来想让曾受她迫害的人成为她与旭凤的左膀右臂，这合该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可凤归云倒觉得荼姚的如意算盘，对她来说可以是莫大的助力。

世上有两种人最难控制，一是智者，二是愚者。前者难以操纵所思所想；反之，后者则是难以掌控其所作所为。

凤归云恰恰有这两种截然相反的特性。其表面是伪装而成的愚钝，背地里却有着自己的想法。这就意味着她变得更难被荼姚支配。

“起来吧。”荼姚伸出手朝她虚抬了下，后扭头对座下刚刚呵斥凤归云的仙娥问道，“四喜，本座记得今儿是征兵的日子？”

那名名叫四喜的仙娥毕恭毕敬地福身道：“回娘娘，正是。小仙特地找旭凤身边的飞絮打听过，说是因殿下慕名而来的散仙都能从九霄云殿一路排到南天门外呢。”

“呵呵，你这张小嘴儿今儿抹了蜜了？这可就是夸大了。”荼姚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笑意，连略带凌厉的眉眼都柔和了不少。

四喜昂首骄傲地说道：“娘娘，奴婢可不是嘴甜，也并非夸大。如今火神殿下掌五方天将，战功赫赫更是威名远扬。谁不想跟我们火神殿下一起立下战功，加官进爵？”

荼姚眉头紧紧蹙在一起，也似寻常母亲般担心自己孩子的安危：“旭儿这孩子常年在外头征战。虽我知晓他本领过人，但盼我旭儿能再多得几个像燎原君那样忠心不二、文韬武略的人才。也能让我这个做母亲的稍稍安心些，省得我终日悬心。”

她端起茶盏，用茶盖撇去盏中浮沫，浅抿了口：“夜神呢？还是一如往年，随便打发个仙侍点个卯就算了了？”

四喜轻轻嗤笑道：“娘娘您也是知道的，比起我们火神殿下，夜神一向深居简出惯了，自是不爱理这些琐事。一遇到这种繁琐之事，定是不愿前来。再说……”她以袖掩唇，目光中的讥讽更深了几分，“是个明白人都知道，跟着大殿下，这辈子的仙途也就到此为止。只有跟着二殿下，这日子啊，才能越过越美。”

“这话说得倒是不假。”荼姚冷哼一声，重重放下茶盏，桌子与茶盏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一个庶出之子怎能与本座嫡出之子相提并论。”

四喜点头称是，随后不时朝凤归云 那儿窥视。她往荼姚那处凑近了些，小心探问：“娘娘，那这位……您是要留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