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八
忪的眼睛,看向床榻旁不知何时回来,穿戴整齐的豚豚与今夕月。
凤归云掩住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二位姐姐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今夕月二话不说,径直将她从床上拽了起来,嘴中念道:“小祖宗嗳!什么晚啊!现在已是寅时。你这是准备睡到何时再起?”
一听到‘寅时’二字,凤归云的瞌睡瞬间被驱走大半。这时她才想起,还要去七政殿为夜神备下今日所用之物。
润玉每日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要她们提早磨好墨,备好茶。因他天明时分下值,与昴日星君交班后,便要将前一日星君们上的折子整理批阅,方能赶在傍晚暮会,众星君齐聚七政殿,讨论每夜星象布局时,将批阅好的奏折内容分发至各个对应的星君手中。
润玉有时便无暇顾及去准备笔墨纸砚等物,这就需要她们这些仙娥们帮衬几分。一来二去的,这些事情全权教给了她们去打理。
凤归云忙起身,一边连声向她们道歉,一边挥手换上一套素净的月白衣裙,匆忙跟着二人出了寝殿。
虽已是拂晓之际,天色仍暗。
豚豚手提一素纱糊的竹灯笼,行于首处,替身后的二人照亮前方道路。凤归云在豚豚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只微微侧身,举目往廊外望去。
夜幕上,下弯的弦月仿若女子笑时弯弯的眉眼;又仿佛是少年手中挽起的弓柄。亿万星辰明灭间,汇聚成一条蜿蜒的星河,从苍穹之巅倾泻而下。
若无豚豚与今夕月作伴,这般绚丽的景色,却也着实透着一丝难掩的悲凉之色。
她倏然念及那位独来独往的夜神大殿每日是否也是如此,日复一日望着这孤寂悲凉?
凤归云哑声自嘲,自己这样的身份又有什么资格去可怜旁人?
七政殿离三人的寝殿很近,沿游廊一直走,再绕过润玉的寝殿便到了。
豚豚把手中的竹灯笼塞到凤归云手中:“这灯你拿着,把七政殿外扫扫,再把殿前的雕像擦拭干净便可。”言毕,就跟今夕月进了殿内。
凤归云这几日以来,从始至终只有这一样活计。想来是润玉吩咐,不让她趁他不在时,随意进出殿内。
天界几乎没什么尘土污秽,甚至连殿前唯一的松柏也是由仙术幻化而成,常年青绿,从无落叶。是以,凤归云只拿了把扫帚,装模做样地随意扫了扫。
将近破晓之际,寒夜的露气逐渐凝成薄纱似的晨霭。
她把晨霭拢到手中团成团,将七政殿左右那两座制成魇兽模样的鎏金雕像用那团晨霭擦拭干净。原先漾着淡白色彩的晨霭瞬间变成一朵黑乎乎的乌云。往天上一扬,那片乌云便轻飘飘地随风飘远。
忽闻呦呦叫声从宫外传来,与鹿相肖的魇兽欢快地跃至凤归云面前,用毛茸茸的脑袋温驯地蹭了蹭她,满脸期待看着她,似是问她讨要抚摸。
凤归云失笑,只得挠了挠魇兽的下巴。她都不知道为什么它会对自己那么亲昵?约摸是魇兽背过自己的缘故?是问她讨要报酬吗?
自从在今夕月那处知晓魇兽以梦为食,偶尔还会吐出梦境来给旁人看。凤归云那几日着实不敢睡觉,她害怕魇兽在润玉面前一不小心吐出自己的梦境。
要是什么别的梦也就罢了;可要是梦到自己曾经的前尘往事,那可就真不是什么好事了。
凤归云试过坚持不睡。
不到两夜,就因灵力浅薄,一歪脑袋,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在璇玑宫内某处抄手游廊下呼呼大睡。
等她醒来时,就已经被送回寝殿。
豚豚说她是被润玉带回来的;还说,那时凤归云趴在魇兽身上一动不动,可把她和今夕月吓了一跳。
后面过了一阵子,夜神也来了。
美其名曰:探望。顺便再夹带点询问。
他问她为何会躺在廊下不省人事。
那一刻,凤归云的心思转了九百十八个弯。一方面她不能说自己不能睡觉的真相;另一方面,她也害怕润玉已从魇兽那儿看到她的梦境,即便不知梦中她是否梦到了那些前尘往事。
凤归云那时心头乱糟糟的,脑子跟团浆糊似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扯谎,说是自己想要快速增长灵力。听闻做神仙的千千万万年都不需要睡觉,她寻思着让自己也试试。
那是凤归云第一次看到素来超然物外的夜神,露出万分惊讶的神情。
润玉颇为好笑地看向她,并好心给她指了条明路:“若真想好好修习灵力,我让今夕月带你去省经阁。”
现在回想起这件事来,凤归云只道十分庆幸。
她不仅庆幸自己的好运道,更庆幸魇兽只会呦呦地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