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四
与璇玑宫的牵绊越来越多……
凤归云运气极好,即便她慢腾腾地解决完饭食,随后消食儿似的,一颠一晃缓缓踱步走到七政殿内,傍晚的暮会仍未开始。
今夕月与豚豚不知去了何处,润玉身侧仅有邝露相陪。凤归云径直走到案前,向他福身请安。
润玉正整理着桌案上的一叠叠折子,听见动静,目光便从案牍之上抽离,转而投向她那处。虽只是例行询问,语气中却透着些许关心:“你的伤如何?”
凤归云早前在寝殿内对着铜镜看过,直叹岐黄仙官的药膏果真灵验。将将不过几个时辰,额角本还残存涓滴血珠的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扁窄的痂。细看去,宛如黄褐色的蜈蚣趴伏在额角上,有些不大美观。好在这丑陋疤痕很浅,乍看之下,倒并不显眼,凤归云也就不甚在意。
她答道:“漓玖寻了岐黄仙官医治,且大殿下您心善,允了我去休憩,如今已然大好。”
凤归云无意轻拂自己鬓边碎发,碎发散落恰好遮去疤痕。那是她拿出把放在针线篓子里的银剪子,三下五除二,揪起一撮鬓角边的长发剪成的。
润玉刚想对她说些什么,碰巧见五斗几位星君三五成群,一边闲聊一边步入七政殿内。他只得吞下已到嘴边的话语。
凤归云微微偏头,用余光瞟见那些星君们,她赶紧朝润玉作揖,退至他的身侧,跪坐于软垫之上。
润玉定了心神,吩咐邝露把案牍上的一摞摞奏折分发至各个星君手中。
暮会上,凤归云听润玉与诸位星君斟酌商讨星象变化之事。听他时而凭理辩;时而以势压。凤归云受益良多的同时,更对润玉另眼相看。
她偷偷窥觑润玉的侧颜,不禁在心中叹惜。处事不急不躁,御下张弛有度。若不是润玉不受天后待见,处处受到牵制,且背后不似旭凤那般有鸟族这一靠山,这般能力定会在天界有所作为。
可旭凤有鸟族撑腰又如何?她从来只信自身实力。
纵背靠大树好乘凉,可要是空有背景,自身实力无法与之相匹配。即便是再强大的背景,有一天也会因树大招风,变成枯枝朽木而风雨飘零。终究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一个想法从凤归云脑海中冒出。倘使她能扶持润玉登上帝位,夺了荼姚最渴望的,岂不痛快!
可惜……
仅凭润玉对旭凤不争不抢,反是爱护有加的态度便知,他没有任何野心。润玉他并不要权力,要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之位,甚至未曾显露过与旭凤一争高下的心态。
凤归云顿时歇了这份心思:这是一步死棋,行不通。
润玉一声“漓玖”,立即把凤归云游离的魂儿给招了回来。她抬首掠过座下两侧星君们的楠木椅子,上头早已空空如也。再望殿外,众星君如鸟兽散,不过零星二三人结伴而去,原是润玉散了暮会。
凤归云收回目光,想起今晨在膳茶房的窘迫,以及她对自己的告诫。于是,只稍稍向前俯身问道:“大殿下是有什么吩咐?”
润玉忍不住扭头看她。他不解,为何她今日突然转了性,比之往常规矩了许多?
时而近,时而远的……
他眉头皱起,抿了抿唇,干巴巴地说了句:“没什么。”
凤归云自觉并未做什么如昨日般僭越的举动,怎么觉得他的态度比之昨日更加冷淡?
还未等她想明白,润玉那抹亮白色的身影早已走远。徒留凤归云一人在殿内狠狠咬着唇,绞尽脑汁地想。奇怪……他这忽近忽远的,倒弄得她一头雾水,委实不知自己哪儿做错了。
尽管凤归云把下唇咬得泛白,松口时,唇上留了一排清晰青白的牙印,她仍是没能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