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友新朋
这两人虚伪至极,愤懑地当面将奚有木和陆岂惟呵斥一顿后阔步离开。之后她冷静下来写信向奚有木致歉,奚有木简单地表示了不介意和鼓励,两人就再未有过来往。
释爽并不知道奚有木那天其实属于超常发挥,一直撑到她离开才开始痛哭。大概是憋久了,她的眼泪一连流了好几天,连回信都废了十几封,内容更是写了又改,改了又删,折腾了不知多少遍才寄过去。
“其实这么多年,听从公主殿下所言,我也明白了自己身处的位置不允许我倾向激进的那个流派,但各派都有其存在的价值,有人守正也必须有人冲锋陷阵,而我的愿望终究没有变——不建立在男性施舍上的两性平等,就像大行其道的‘女士优先’,看似男人在忍让,甚至有所谓女尊的趋势,但本质上这是一种话语权的丧失,我们要打破这种思维陷阱。”释爽也不在意陆岂惟在场,侃侃而谈。
“你的想法我一直都是很欣赏的。”奚有木点头。
“我现在有些懂得您的话了,与其恳求男性的尊重和让渡,不如团结女性自身,我们想要成功就得像海莲建国一样,千百年的女帝可以,如今的女人肯定也可以。”
“你能这样想……”奚有木目光隐隐波动,“我很高兴。”
“公主殿下,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不肯像您想的那样去抗争?”本是闲聊几句的寒暄,释爽说着说着却突然起身,语气压抑不住地激动起来。
可奚有木已经不是当年一句话就能激起波澜的小女孩了,她只维持着端正的笑容,并不说话。
“爽爽,殿下身体还没好,别忘了我们今天是来探病的。”洛闻恰到好处地插进话来,温和得让人瞬间如沐春风,“殿下,可以为您把一下脉吗?”
“把脉?”一直沉默的陆岂惟终于发话,狐疑地挑眉,“如果我没猜错,洛医生和释小姐同属一个协会?”
“是的,但我同时也是古奚医法的唯一继承人,不过‘医生’一称确实当不起,我的主业是哲学教授,”洛闻接过奚有木递过来的手,眉宇间没有半分不被尊重的恼意,“陆先生不相信我,也请姑且相信御医院的选择吧。”
“哪里,”陆岂惟毫不心虚,“只是有点好奇,毕竟您和释小姐风格迥异。”
洛闻抿唇一笑,十足像个教书育人的温柔老师:“公主殿下,我写一份药方给你,可以找御医核对后再煎服。”
“那便多谢了。”奚有木看着洛闻与她表面性格大相径庭的龙飞凤舞的字迹,心中无奈一笑。
奚氏早就被颜和海莲翻了个底掉,所谓古奚医法不就是神秘的海莲医术吗?而洛闻这个暗示也是再明显不过了——
汶氏,海莲封王的开国大族之一,在海莲灭国后大部分保留原姓,只有一小部分改姓“闻”,但母后告诉她,被以为早就死绝的汶氏直系则改姓“洛”。洛闻,多么明目张胆的名字啊。
奚有木接见访客时间有限,释爽和洛闻很快告辞,陆岂惟将药方拿去给御医看,并没有还给奚有木的意思,奚有木知道他心中有疑,为此还故作冒犯想要套洛闻的话。
其实他猜得不假,但只能是徒劳了——洛闻用的是海莲拆字合字法,在写完的同时奚有木就已经读完了。
“药方”告诉她,此药的准备和熬制本身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再加上陆岂惟肯定会找人检验,不知还得拖到什么时候。而在此之前她大概会昏迷一次,之后的事,会有得到母后事先交代的父皇完成。
究竟是什么密法呢?奚有木翻着书无聊地想着,为什么洛闻可以精确地知道她什么时候昏迷,或者说洛闻身上有什么引子促使她昏迷?
陆岂惟打断了她的思索:“父亲不在,我告诉哪个内阁大臣比较好呢?”
“你没有课业要做吗?”奚有木被陆岂惟威胁得有点烦躁,“啪”地一下合上书。
“在你醒来之前就做好了,何况我不做也无妨。”
奚有木想起来了,陪护自己的这段时间陆岂惟不用去学校,何况以他的本事确实不学也无所谓。
陆岂惟小胜一局,却没有乘胜追击:“这可不太像你啊?这么沉不住气?”
奚有木哑然。
的确,她的情绪为什么突然起伏得如此剧烈?即使刚从那里回来也并非这么难以捉摸,难道说……
眼睛毫无预兆地阖上,她失去支撑,眼见要撞到在桌面上。
“又晕了?”
陆岂惟下意识托住奚有木的前额,给了她一个缓冲,附身打量她了半晌才颇有些好笑地抽回手。
突然掉线算什么,消极比赛吗?
他转身去找御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