吠月(五)
台前坐下。
调酒师一如既往穿着深红色的马甲。
织田作之助点了一杯螺丝起子,花守曦月也点了一杯螺丝起子。
“你也喜欢喝这个?”织田作之助问。
“嗯...怎么说呢,我喜欢螺丝起子,不是喜欢它的味道,而是喜欢雷蒙德·钱德勒的《漫长的告别》。”
“《漫长的告别》啊,是一本不错的书。”
“好巧,您也看过这本书呀。”
调酒师将两杯调好的螺丝起子放到他们面前,淡淡的黄绿色的酒液。
花守曦月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等织田作之助也喝完一口,她轻声问:
“织田先生,您知道太宰为什么会当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吗?”
织田作之助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我记得他那天在这里说过,不是想做首领才去当的。”
“他没有骗您,”花守曦月凝视织田作之助,“他是为了改变您命运才当的。”
“太宰那天说过,这个世界只是无数世界中的一个,在别的——本来的世界,太宰和您是朋友。”
“在那个世界,您收养了几个孤儿,他们是很可爱的孩子。最小的是四岁的女孩,最大的是九岁的男孩。有天,他们被人杀死了。您为了给他们报仇,也...死了。”
“咲乐、幸介、克巳、真嗣、优,”她轻声问他,“您对这些名字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吗?”
织田作之助沉默了半晌,低声说:“似曾相识。”
“那真是太好了,”花守曦月眼睛亮起来,“这说明您有可能像我一样想起平行世界的记忆。”
花守曦月从包里拿出一只小小的玻璃瓶,瓶里盛满似烟似雾的东西:“这是我从自己脑海中提取的有关您和太宰的记忆。我觉得,您看了这些,有可能想起平行世界的记忆。”
“您可以打开盖子看看,也可以扔了,”花守曦月将玻璃瓶轻轻地放到吧台上,“我尊重您的选择。”
花守曦月付了酒钱,向织田作之助道别,给他留了充足的时间做选择。
......
打开玻璃瓶盖子,似烟似雾的东西从瓶中飘出来,一幅幅被迷蒙烟雾包裹的画面在眼前展开。
建在地下的酒吧,灯光昏黄,装潢复古,仿佛沉凝地下的古老时光。
他和少年时期的太宰治坐在吧台前。
“好了,我决定了,就是织田作了。就用织田这么短的名字称呼你也太奇怪了,而用织田作之助来叫又太长了。你就是织田作了,之后有人问起你的名字的时候,就这么回答吧。”
“织田作?好奇妙的称呼啊,像农民一样。我有称呼变更权吗?”
“没有!”
“没有那就没办法了啊。”
......
酒吧里,灯光暧曃。
酒味、香烟味、香水味重重叠叠沉淀在一起。
花守曦月坐在钢琴前,心不在焉地弹钢琴。
馥郁的香水气味潺潺流过鼻尖。
好像是哪位客人喝醉酒,不小心打碎了香水瓶。
她对周围发生的事置若罔闻,心思都放在织田先生和太宰身上。
织田先生会打开装着她记忆的玻璃瓶盖子吗?
打开盖子的话,看到那些画面,能想起平行世界的事吗?
假如想起来了,他还会将太宰当敌人吗?
暗暧灯光中,人影幢幢,一道修长的身影撞到钢琴上。
花守曦月怔了怔,听到熟悉的声音:
“我来接我女朋友啦~”
太宰治醉醺醺倚着钢琴,像小孩子炫耀心爱的东西一样对身旁的织田作之助说:“我的女朋友很好看,对不对?”
织田作之助微微笑着像哄小孩子一样给予肯定回答。
花守曦月看着他们,眼里闪烁着细碎的光,弯起唇角。
看来织田先生想起平行世界的事了,与太宰和好了。
花守曦月向酒保说了声,今天提前回家,然后搀扶着喝醉的太宰治朝酒吧外走去。她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很浓,他喝了很多酒。
太宰治不想走,醉醺醺嚷着还想再喝酒。
花守曦月放软声音哄他:“阿治最好啦,我们一起回家吧。”
阿治......
她声音仿佛蜜糖一样甜。
太宰治“唔”了声,嘴里似含着糖,甜味在唇齿间漫开,任她搀扶着走出酒吧。
酒吧外,霓虹灯在夜晚亮着五色迷离的光。
霓虹灯蓝幽幽的光照着停车场。
车窗玻璃上,开了小小的一朵霓虹灯的花。
织田作之助打开后座车门,让花守曦月和太宰治坐进去,他坐到驾驶席上问花守曦月:“去你家还是去太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