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死
裴昱惊呼着:“阿姜——”
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人将他拖了下去,任远舟感觉到有一个人走到他面前,但他已经没有力气抬起身,只能听到一个声音在他头顶道:“命还挺大,居然还没死。”
面前的人转过身,看着一旁还在挣扎的裴昱:“还是他更像裴晏,要是换了你,指不定几下就被弄死了。”
黎姜不顾身上的伤口,跌跌撞撞地想要冲到这人面前:“黎瑞常——我要杀了你——”
黎瑞常没有丝毫犹豫,干净利落地又是一枪,打在了黎姜的腿上。巨大的后坐力和难以忍受的疼痛让黎姜扑倒在面前的地上,但她依然想要起身,却被黎瑞常的皮鞋踩住手背:“阿姜,你这个倔强的性子,居然还有些像我。”
黎瑞常捏着黎姜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他们父女二人四目相视,两张脸上除了相似的五官外,还有这同样滔天的恨意:“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机关算尽,永远不会落在我手里?”
黎姜将混着血的口水吐到他脸上,黎瑞常反手抽过去一个巴掌:“不要以为你现在翅膀硬了,就有本事和我对着干了。黎姜,我告诉过你,不要让我抓到你的软肋,不然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他站起身,看着趴在地上的黎姜:“黎姜,当初霍家怎么折腾岳宁,我就要怎么折腾你。不止你,包括裴晏和任远舟在内,我要你眼睁睁看着所有你在乎的人,都死在自己眼前。”
临走之前,他又回过头,对着黎姜,恶毒地笑道:“你要记住,他们所有人,都是因为你死的。”
黎瑞常带着叶岐和裴昱离开了。
明明距离自己被割断喉咙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任远舟却觉得像过了两三个世纪那样漫长。他撕下衬衫的布料,扎紧了裹在脖子上止血,然后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黎姜身边。
黎姜侧着身躺在地上,身上的白裙已经被鲜血和泥土染成深褐色,她胸前的伤口不住地往外冒着血,任远舟匆忙地将衬衫撕成碎片堵在伤处。
他想要说什么,但是已经无法正常地发出声音。因为过度的失血,他和黎姜的体温都异常冰冷,他找不到其他方法,只能把黎姜抱在怀里,祈祷着会有人来救他们。
黎姜的嘴唇翕动着,任远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将头凑到她唇边,才勉强听清楚她的声音:“对不起……对不起……”
任远舟贴着她的脸颊,一片冰冷与寂静里,只有他们温热滚烫的血液交汇在一处。黎姜像是终于卸下了所有的伪装,把自己的脆弱完全袒露在任远舟面前:“我好痛……你带我走好不好,你带我离开这里……”
黎姜泣不成声,她蜷缩着身子,露出痛苦不堪的神态。
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血肉都在嘶吼叫嚣着,她第一次觉得,原来疼痛是一件如此令人无法接受的事情。
她伸出手,抚上任远舟的脸颊,沾满鲜血的双手拂过任远舟的眉眼,最后落在他唇边。黎姜张了张嘴,仿佛说了些什么,但她的声音太轻,轻到甫一出口,就已经被呼啸不止的夜风吹散。
任远舟没有听到她最后留下的那句话,黎姜的手就已经无力地垂了下去。
鲜红,目光所及之处只有鲜血的红色,刺得他眼睛发痛。他此刻已经无法感觉到浑身上下的痛楚,甚至连喉咙被割开的伤口都变得无关轻重起来。
他捧着黎姜的脸,近乎嘶吼,但吐出的只有不成语句的含混音节。
黎姜闭着眼,无论他怎样痛哭,都没有任何反应。
后知后觉的疼痛将他淹没,他无力地倒在地上,甚至连让手指弯曲的力气都没有。四周静得吓人,他脑袋里嗡嗡的一片杂音,连自己的心跳都听不到了,只能听到自己用嘶哑无比的声音勉强拼凑而成的几个字。
他说,不要离开我,阿姜。
他试想过他们之间无数的结局,但从来没有一个结局,会像现在这样,让他痛苦到难以接受。就在这一瞬间,他几乎想要亲手了结自己的生命。
于是他卸去全身的力气,躺倒在地上,伸出手扯下绑在脖间止血的布料,扔到一旁,任由鲜血肆意流淌。
任远舟闭上眼,在黑暗与寂静中,感觉自己全身都轻得吓人,他不受控制地想要沉沉睡去,却被突如其来的一阵尖锐痛感唤醒。
远处传来刺耳的警笛声,纷沓而来的脚步声踩碎了原先笼罩着他们的宁静,任远舟无法睁开眼,只能依稀感觉道有人将黎姜和他分开,然后抬上了担架送进救护车。
救护车里,各种医疗仪器的声音在他耳边滴答作响,他不顾医生和护士的阻拦,伸出手在自己的胸膛上摸索着。直到有人将他的手按住,问道:“是不是有哪里疼?不用担心,你身上的伤我们已经包扎过了,马上就到医院了,你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他只是摇摇头,眼泪顺着脸颊留下,打湿了鬓角的一片头发。
他如今所能感觉到的唯一的疼痛,是他那根伤势算不上多沉重的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