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顾原森这几日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从进永森开始，到开早会，到正东单独汇报一些重要的业务，另外一天中大大小小的会十几场，有空亲自出场，抽不开身就打开视频。永森高层大多都是十几二十年的元老，早已习惯每日高压模式，对顾原森这几日的变化，也仅仅当做是子公司业绩下滑，老板不甚满意的缘故。只是苦了每日报告的那些人，一项项数据报下来，心里冷得竟比会议室里的空调温度还低。

李正东似乎知道些什么，每日会后那些人过来问今天老板那表情究竟是Yes还是No时，他总是摆出一副比正主还要高深莫测的表情，于是那些小高管们表情蔫得跟霜打得茄子似的，极其残忍。

但李正东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实际上他自己也说不太准。自打跟在顾原森身后第一天起，他就私底下有事没事琢磨他老板的脾性，深知伴君如伴虎的他，想着虽不能全数掌握，能有一半几率也是好的。何况李正东认为自己天生聪颖，自是有些事一旦付出努力必会有结果。譬如一开始他其实只是永中的一名普通员工，因太过优秀加上时机成熟，自然而然成了顾衍中的左膀右臂。

但后期也因此，顾衍中认为这个人精知晓自己太多秘密，所以以调任升职为由把他支开放到了弟弟Wilson的身边。一方面是多个人帮衬，另一方面他可不想他们顾家的公司里出现两个李正东。

正东虽然不满顾衍中的无情甩牌，但对新老板还是满意的。尤其是日子一长，他更加确信顾原森比他大哥更有可塑性。这也是他背后了解到为什么顾家那老人允许顾原森不先接管家族企业，而默许他一手创建永森。正东有时觉得，顾原森这人天生就是个生意人，天生就有在生意场上杀伐决断的魄力，与能在逆境里力挽狂澜的慧敏。兴许跟在这样的人背后，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打破自己的惯有模式，走上更高的位置。所以，正东一直以来都强迫自己要保持清醒，只有保持清醒，才能知道顾原森会往左还是往右。

不过起初正东对此很有自信，然而就在顾原森跟俞骄阳离婚之后，渐渐地，他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他能感觉到，这个男人眼底的深渊一点点扩深，所有的情绪都被吸入到那深渊里，除非本人不想掩饰，否则一丝不得窥探。就是因此，才导致他每每要么是多想一步，要么就是少想一步，要么就是根本没想到。而顾原森能接受顾森，就是他没想到的那一步。

但时至今日，别说顾原森，就连顾森他都快看不明白了。

起初，一场早已预见结果的恋情，并不值得他花太多的精力在顾森身上。更加不可能去同对待俞骄阳跟何丹影一样，去摸清顾森的喜好。也许就是这样无所谓的对待，导致前几日亲眼见到雨中那场对峙时，他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那样凌厉的，不可直视的眼神……

怒火一瞬间陡然爆发，霎时压倒一切的可怕实力，那是顾森？是跟在顾原森身边从未大声说话，从未任性甩过脸色，一直小心翼翼，默默自重的顾森？！

看错了，看错了吧，顾原森都震惊成那副模样。

试想，一只本来很温顺，时时刻刻都在你身旁安静舔毛的猫咪，突然在你未见的时日里变成一只冷眼相对，稍不注意就会撕咬你一口的豹子，谁能一时半会消化？

消化不了或许就会产生自我怀疑，也许就是顾原森此刻批着文件皱眉的模样。但到底是顾森的原因还是文件的原因，或许两者都有。又或许，是他现在名字签到一半钢笔突然没水的缘故。

见终于有机会插进话了，正东赶忙说：

“老板，罗小姐刚打来电话问今晚是否有时间一起吃个晚饭？”

顾原森不回答，仅是眼皮轻抬。正东立马明白，然后他说：

“好的，那我同罗小姐另约时间。”

顾原森的头，缓缓地抬了起来。正东一愣，随即尴尬挤出微笑：

“拒，拒绝？”

办公桌上的文件夹瞬间朝李正东砸了过来。

“老板，我错了！”

事后，李正东捂住额头，龇牙咧嘴地从办公室走了出来。他心里一通哀嚎，所以老板跟罗臻，到底是跟顾森一样的关系，还是跟以前俞骄阳那样的关系？

但好像没时间给他再深入了解了，眼见小袁一身利落的黑西装笔挺地站在车旁，他就知道他短暂的专属司机身份算是到头了。

入职永森这些年，今天还是第一次挨揍。虽只有一次，正东却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以后会有更大的灾难在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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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车子平静地向前行驶，两旁路灯不住倒退，光影流泻之间，顾原森的脸在后排忽明忽暗。

小袁不着痕迹地从后视镜望过去，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此刻绝不是开口的好时机，他不知道顾原森究竟要去哪里，往前开准是没错的。还好这条路一直没有岔口，否则就有些难办了。

不过路总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