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
起伏的胸口,促乱的呼吸,都表明她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镜灵是强大的,她终究沉溺于幻境,难以苏醒。
怜香从废墟之中爬出,将苏鸢扶上榻,再取出破碎玉瓶中的返香丹给苏鸢服下,挪移到角落处调息起来。
她严重低估了此次的伤势,虚弱感很快就出现,怜香嘴角溢血,就连瞳孔之中也多了些绝望的色彩。
“气血溃败,这镜灵比多年前闹腾得更凶了!”
怜香言罢,地面便多了一滩猩红血迹。
她如何敌得过镜灵加持的苏鸢,此刻,她已近重伤不治。
她仍笑着,笑得很是灿烂,眼中的清冷,渐变成山间的云雾,眼角的泪花透出幸福的意味。
怜香呢喃道:“我总算为你做了件有意义的事,苏苏呀,明日,你就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了。”
“可惜啊,明日,我是再也等不到了。”
怜香泪眼模糊,她的思想快要停止,廋弱身躯蜷在床边。
她仍是笑着,似乎已预见,苏鸢摆脱苦难之后的欢脱。
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流逝,那温热汩汩而流的血液渐变得冰凉,伤口却已结痂。
将昏时,瞧见的是团黑色的影子,眼中熄灭的火光陡然间再度燃起,她知道自己将会再有明天。
只因她要等的人已归来,那厚重而温暖的双掌正伏在她透湿的背,为她疗着伤。
来人正是苏鸢的阿爹,他本是去极北之地取神药天冰兰,为苏鸢压制体内的血脉异动。
奈何路上被人围杀,这才错过了些许时日。
所幸他归来不迟,否则明日晴时的这片废墟将惊动族人,即使他身为族长也难以让人信服。
洞源秘境,乃是天下间少有的乐土,也是一处避世之地,这片净土之地从来就少有纷争。
若是见着这般异象,定会让原本安宁和乐的族人们惶恐不安。
他们本是避世之人,再也受不起丝毫的惊扰。
苏明南将怜香抱到苏鸢的软榻,与苏鸢一同休憩,而后他将地上的宝剑归鞘,再悬到架上,拿起茶壶便开始自饮。
他时而凝眉厉色,时而舒颜绽笑,又惆怅满怀,仿佛失神丢智,全无一族之长的威严。
“苏苏,你可知爹爹一直不愿,不愿等这一天的到来,可是这天意难测,偏要故意捉弄着我们这些可怜人的命运!”
“我已经拼尽所有,原以为躲到这洞源秘境中,便可护你一生无忧,可是天不遂人愿!”
“你终究不属于这里,你还有你未完成的使命。”
“幻心镜认你做了它的主人,你的生命便注定要起落灿烂。”
“我只恨自己没能修到驭灵境,能够打破这规矩,也不知当年我这般做究竟是对还是错。”
夜雨不曾停歇,时疏时骤地从破漏的屋顶倾泻。
苏明南就直坐在圆凳上,喝着带余温的茶,这是怜香之前冲泡的。
香甜气息在舌尖辗转,他望向不远处床榻上安眠的怜香,温柔地笑了。
他从来就有个特别的习惯,每当雨夜至未眠时,自饮茶而静心,用以压制心内的躁动。
他永远不能忘记十六年前,发生的那场惨案,那是一片火海,连满天大雨也浇不灭的罪恶。
那声声求救之中,交错的希望与绝望,断绝了他赖以维托的家。
十六年前,离国,镇国大将军府,雨夜。
产房前,立着个身着明铠笔挺着的男子,他神色焦急,却不如他人般在侧踱步不休。
他捏着剑鞘四处警视,仍怀疑着他自己家中会出现变故。
在此之前,他已遣散不少家仆丫鬟,只因他收到密信,说是有人将在他夫人临盆之日发难,争夺他出世的儿女。
作为镇国大将军的他,何曾畏惧什么刺杀与阴谋?
他的修为已近道宗之境,再加上对治兵谋略无双,又亲民恤下。
他百战无败,又打得西方蛮夷小国闻风丧胆,甚至签下俯臣之约,民以睦敬而护。
更何况,这在位的天子还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谁人又敢惹上这尊修罗般的人物。
即便有人与之结仇,也唯恐报复之果。
手握坚兵之利,后有皇权为靠,自他从西境携大胜而归,军功卓绝,便有门庭若市之态,可谓是大明国最不可招惹的存在。
可这样一位位高权重,深得百姓爱戴的大将军,为何还要身陷困局之中,自然是因为江湖二字。
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便有恩怨。
即便,有心避祸至海角天边,恩怨也会不请自来!
他还是信了,因传这封密信的是天子的心腹,又因他多年徘徊在生死边缘的那一刹灵光的预感。
所以他只得做万全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