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忆往昔

和江灵比起来，那人不过是花拳绣腿。

江灵不想引起他人注意，在他靠近时就用守辰封喉了。

他皱了皱眉，不是因为杀人。他曾隐姓埋名作为荆国士兵和荆灼荆牧一起征战，第一次杀人的记忆距离他已太遥远。

他在想要怎么处理尸体，扔在弥江吗？

太远，用轻功带人也很费劲，更何况他现在没有内力。

仿佛想到什么，江灵深吸一口气，下了很大决心。

他按照记忆中的样子，绕着那人，用石子摆了一个阵。

随后盘腿坐下，闭眼念着古咒语。

片刻之后，他睁眼，阵中之人消失无痕。石子已成粉末，隐隐闪烁着光芒。

江灵蹲下，用手指捻起，端详许久，上古邪术，让一个人消失在世间，竟如此轻易。

江灵毛骨悚然。

他没见过神。

只是从小便听人说，他是神族之后，便信了这一说法。

若是上古之神能轻易主宰世间生灵，那人族......

他好像懂得了人神分居的原因。

用叶子把守辰擦净后，他回住处睡觉，留给他的是一个漏风的窗边。给流民安置的床铺谈不上舒服，被子也谈不上暖和，在这儿睡一夜，可能人会冻傻。

他又折出去，拾了个砖头回来，堵住窗后，躺在床上抬头望。

一转眼，他从万人敬仰变成了开明余孽。

一转眼，从开明之光变成了开明之耻。

***

开明江灵是开明离生从弥江边拾得，据说那地叫江陵，便取了江灵的名字。

据说开明族的血液滴在族长玉佩上会被玉佩吸收，非族人的血液便会很快落下。

开明离生探出他有开明族血统后带回族中养大。

江灵自幼听着《开明志》长大，族人都引以为傲地告诉他，他们是神族之后，是世间最后的神。

开明族有一套自洽的逻辑，神能轻易支配人，世人敬畏神、供奉神，祈求神的宽恕，祈求神的保佑，祈求神的指引。但众人祈求未必有回应。

而开明族就是能与神沟通的存在。

他们坚信，开明族的使命就是承天命，开世人明智。

江灵被寄予厚望。

荆灼、荆牧、江灵、姜何四人从小一同长大。

荆国要从荆灼、荆牧中选出下一任荆王，开明族要从江灵、姜何中选出下一任族长。

其实族内众人已默认将来的族长会是江灵，但姜何的天赋浪费了也实在可惜，便一同教习，日后辅佐江灵。

在三人中，江灵自认，荆灼曾是他最好的朋友，两人脾性相投，心系百姓，政念相合，志向一致，至少荆灼表现出来的是这样。

荆牧无心政务，痴迷玩乐。

荆灼十岁起便随荆王理政，方方面面都比荆牧强，他才是民心所向。

往往在其它三人刻苦努力时，荆牧在旁边真心实意地不理解。

吃着葡萄到处乱晃，还要打扰正在学习的三人，荆牧就是荆王宫最讨嫌的存在。

“荆灼，真当自己七窍玲珑心？”

“江灵，真当自己风华绝代？”

“姜何，真当自己能当上族长？”

三人都不理他，他气得把葡萄籽吐在三人身上，“你们别被忽悠瘸了！”

偏荆牧母亲早逝，荆王对他多有偏爱，教导的老师也不敢多说什么。江灵也念他为人不坏，懒得和他计较。

姜何忍不住呛回去，他本就只用听族长的话，“大皇子，您认识风华绝代四个字怎么写吗？”

“开明江灵，风华绝代。谁不知道？”荆牧嗤笑，“族长还没当上，先给自己冠上开明了。”

开明族，只有族长才能被冠上开明的前缀。

众人十岁时便名满荆国，除荆牧外，百姓都期盼三人能开创荆国盛世。

江灵一度怀疑天命是否正确，不然该让荆灼来当荆王。

***

除夕那日，曜日当空。

因还要决定继承人，今年的祈福大典办得格外热闹。

城中心搭起的二十丈高台上，江灵带着族长冠羽，戴上古朴诡异的面具，长发及腰，身穿华丽衣服。

他在众人来之前便已早早躲在一旁的帷帐里，要在众人不注意之时突然出现在高台，营造出一种神秘感。

高台之下还有一层，乐师在旁，鼓瑟吹笙。中间有数十个巫师打扮的人，待会儿会和江灵一起舞动。

在登台前，江灵弯腰，开明离生为江灵带上冠羽，拍了拍他的脸，那时从江边捡来的孩子，一晃眼就长这么大。

开明离生眉间尽是担心，仪式程序复杂，耗时又久，且为表诚心，江灵自子时起便未进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