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都是些上好的银骨炭,被她这般折腾,愣是硬气地没冒出一丝烟。
谢琼自知理亏,只好再找别的话题。
“对了,宣家那件事,程璟在其中出了份大力气。皎皎,你也算是与他正式见过面,那孩子的为人行事,还合你的眼缘吗?”
程璟?
合眼缘?
明仪彷佛是听见天大的笑话,老祖宗不会还想着那件八字没一撇的事吧?
“合,怎么不合呢?他这君子以权谋私,趁火打劫;我这小娘子,虚伪狡诈,拿捏把柄。”
谢琼身体肉眼可见地僵住,她方才听见一连串什么?
“皎皎,怎么回事?”
明仪看阳光从外间透进来,慢慢爬到供桌上那尊观音像肩膀。
算着时间接过温媪手中的湿帕,从指甲开始擦拭,平静的很。
同时将与程璟的事情大致捡出几件,不轻不重地讲着,权当说故事哄谢琼。
外间的慧韵姑姑用提篮装着东西进屋,严实密封的盖子一开,浓厚的药香味散满房间。
谢琼忍着冲动,她还没穿戴整齐,不能就这么出门。
“皎皎,你的心思我是知晓的。我不过是年纪上来,不慎中招…”
狡辩,统统都是狡辩。
明仪自从进入这座府邸,板着的那张脸就从来没有缓和过。
“老祖宗哪里就年纪大了?我看您年轻的很,心性比明修都要贪玩。”
将一勺汤药尽数喂进谢琼口中,明仪不急不慢地舀起第二勺。
“瞧我也是糊涂了,明修都知道这样的天气最会倒春寒。无论是晨昏定醒,抑或是外出求学,总是会令人省心地带着棉衣。”
大长公主听前一句话的时候还在眯眼笑着,可是笑着笑着,她忽然就笑不出来。
嘴边那口黑漆麻糊的汤药,就这么被明仪怼到面前。
谢琼做小娘子的时候就不爱喝药,更别说这种闻着就充满苦味的,她看一眼都觉得嘴巴里发苦。
这病初期还能强撑着喝几口,如今她自觉地大好,每天便是斗智斗勇地不喝。
要不是最近那次悄悄倒药事情没做干净,被身边服侍的温婆发现…
可恶的老婆子!知道自己拦不住,竟然连夜就给明仪吹风。
眼下一日三次,算是被明仪围个水泄不通。哪怕是天上神仙下凡,也拯救不得她。
吃得她是连头发丝都泛着苦味,酸臭的很!
谢琼再没有比这几日更加讨厌一个药盅。
小小的,黑黑的…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丑陋的东西!
谢琼挣扎着:“老祖宗不喜欢太过滚烫的,你看这药还在冒着热气呢,铁定是烫得人心肺疼。”
也算是她绞尽脑汁能做出来的事情,在小辈面前脸皮也不想再管。
谢琼靠在软枕上,浑身上下都在无声地说着:“不喝不喝。”
明仪不急不慢地将勺子收回,耐心地又吹凉几次。
反正她有的是时间,今日这药,老祖宗是不想喝也得喝。
“好说,老祖宗,如今皎皎已吹过三遍。”
还在这里硬撑着不喝吗?
“医师特意叮嘱过,稍微放凉即可,时间搁置久了,药性可就要大不如前。”
“不成不成,我这坐得久,头竟然开始发晕。容我先躺躺,哎呦,可太晕了…”
谢琼扶着额头叫喊半刻,满屋子的人竟然都无所表示。
嗷,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也不算,窗外枝头倒是有两只麻雀,穿着灰扑扑的羽毛,啾啾地叫着。
为数不多的观众…
谢琼心道:呜呼哀哉。
她清清嗓音,拿出些当今大长公主的气势,随后小声询问着。
“皎皎,这医师开的药,真的难以下咽…我真的不能不喝吗?”
明仪闻言总算是露出这几日第一个笑脸,露出对尖尖的虎牙,看着就赏心悦目。
将勺子收回盅内,碰到内壁,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碰撞。
“您休想。”
*
新帝即位的第二年,距离春闱不足一月,京中的风向开始倒戈。
原本应与丞相共同监管春闱的另一位宣鸿胪,于三日前被午门枭首。
宣不疑的头颅被悬挂在东西集市的最前面那根木桩上,他的士族,他的家,也在他的身后,摆放地整整齐齐。
天气由寒转暖,新鲜的血水无法结冻,便渗透进木桩。
最后再发出滴答滴答响动,落在地面。
高台之上,立着二十三桩,宣氏一族,尽数伏诛。
权力更迭那么迅速,这里宣氏的血尚未流尽,朝廷新任命的鸿胪寺卿已经走马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