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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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烟雾缭绕中通通想明白了。
那天雪中她几近失控的情绪,那一刻,她也许是讨厌他的。
或许……那个曾经在雨夜里冲他明净一笑的女孩子再也回不来了。
伤害是无法逆转的。
他做了这么多年律师关注更多的只是程序和司法正义,而这些对于性侵案里的受害者来说是煎熬而痛苦的,他们需要一遍遍直视自己的伤口,才可能获得最终的正义,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丧失了尊严,丧失了法律中未曾提及过的一切。
何敬一案他在庭上针对细节的咄咄逼问,控方并不能一一做到条理清晰地回答。
可万一……有一处是真的呢。
……
赵知陵得知,已经向法院立案庭递交了诉状。
她在小院里轻轻舒了一口气。
昨天赵澄明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盒来到外婆家,话里话外都是让她回去,外婆一把年纪还要照顾你不方便。
外婆佯装生气:“佢肯住就住,刚好陪陪我呢个老太太,我还冇老到果个地步呢!”
转而拉着赵知陵的手:“阿陵啊,咪听你老豆嘅,就喺呢住到开学。”
赵澄明只能点头,自从知道了崔康华的事,干许多事都力不从心起来。他一向心气高,觉得能一个人操持公司,干到七十岁都没问题。
而梁女士没说话,走进卫生间,关上门在里面待了许久才出来。
赵知陵突然就后悔了,也许她不该告诉他们,她开始试着释怀,父母却开始了新的煎熬和悔恨。
她不想看到一向将关心藏在咋咋呼呼里的赵澄明变的小心翼翼,也不想看到梁女士长久地坐在沙发上发呆,失了魂一样在厨房打碎了好几个碗。
“爸,妈,我回家拿几件衣服。”
她寻了由头想跟他们说几句话。
晌午太阳光正盛,有不少人家也提着东西准备走亲戚。
崔康华和他妻子带着六岁的儿子正往地下停车场走,迎面看到赵澄明一家,“赵老板,刚从丈人家回来吧。”
赵澄明没说话,走到他面前,猛地给了他一拳,崔康华没设防,被这一拳打的踉踉跄跄,后退好几步,差点坐到地上,眼镜被打翻在地,镜片滚落到好远,直到掉进下水道里。
“畜牲!”
梁女士站在原地没有要去拉他的意思,但这不是赵知陵想看到的。
“爸!”她急忙上去死死抱住赵澄明还要再次挥起的手臂,对上他儿子黑白分明的眼睛,再一次感到这个世界的复杂。
崔康华妻子慌忙扶住他,“神经病啊,怎么一上来就打人。”
六岁的儿子手里还抱着警车玩具,明显是被这情形吓傻了,呆愣了几秒跑到崔康华面前,举起手里的警车:“不许打我爸爸,不然要警察来抓你。”
崔康华找了半天没找到镜片,他妻子则掏出手机,“别找了,报警吧,无法无天了还——”
“别,”崔康华按住了妻子拨号的手,“先带阿真去车上。”
在赵澄明挥起拳头的一瞬间,他就明白了,知道了又怎样,这么多年了,也没有证据。
“赵老板今天火气怎么这么大,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仍旧戴上眼镜,半边脸已经肿起。
“爸,法院已经立案了,我们别跟他废话了。”赵知陵故意提高了声量,拉着赵澄明往前走。
梁女士明显看到崔康华的脸色一瞬间变了,心里一阵痛快,如果可以,她也想狠狠揍他一拳。
赵澄明走到门口,迟迟没有开门,
“我和你妈准备把这房子卖了,搬到别处去,到时候你再回家,爸爸替你出过气了,咱们不跟畜牲住一处。”
他一边说一边按着密码,按错了好几次。
赵澄明比谁都懊悔,如果不是他非要女儿去补习,也就不会出这档子事。
赵知陵鼻子眼眶一阵酸涩,背上早就痊愈了抓痕又在隐隐作痛。
她想告诉他们,我们都向前看吧,她已经被困住很久了,不想他们也停滞不前,深陷其中。
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她有爱。
她只不过是遇到了这世上万分之一的不幸,荒诞本就是这个世界的常态,所幸还有爱,它拯救了一切。
—
立春一过,g城气温直线上升,甚至能在路上看见穿短袖的人。
元宵节这天,参横街旁的树全都挂上了彩灯,每年这里都会举行庙会,老人家图热闹,拉着赵知陵一块去逛。
“找找你外公,这回不知道又在哪个犄角旮旯。”
赵知陵外公也早早摆好了摊,给人免费写字画。
她搀着外婆走了半天也没看到,反而被一旁的面具摊吸引了,一众颜色诡异的兽面。
“倾名姐,这都是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