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嶂·于归楼(11)
“黑雾泊……连水都是黑的。”上南宁安望了一眼河里水,神情略有些惊讶。
嬴岁跟着上南宁安凑过来看,被什么气味熏到,他的鼻子下意识抽动两下,随后他看到水面上浮起一只手。
“那、那是什么东西!”嬴岁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云迩循着他的方向看去,道:“好像是……尸体。”
南宫谨挥动长剑,浩荡的剑气荡开黑水,巨大的水波将尸体推向岸边。吓得嬴岁不停地躲着溅起的水花。
“这是妖。”上南宁安声音有些颤抖,这具尸体的死相太过残忍,肚子被剖开一个黑乎乎的血洞,里面的内脏几乎被黑色的河水取代。
“还有很多。”云迩眼神逆着河水的来向往上看,还有许多沉沉浮浮的尸体飘在河面上,有的已经浮肿,看不出原貌,有的颜色惨白,像被丢进水里泡了三天三夜的包子……
“这些……都是妖?”嬴岁愣怔,顿住擦拭黑水的动作。他的视线不停地在浮满尸体的河水上来回游动,突然往后撤了半步。“可他们还那么小,怎么会死?”小孩子都是无忧无虑的,怎么会死的这样难看?
“你自小在楼中长大,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连吃的苦都有人替你镶嵌金玉,从不曾见过真正的人间疾苦,还总妄想逃离沉重的责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身后响起一个清亮的女声。嬴岁低声喊了句“老师”,略带惊讶。“既是看轻了别人,也是抬高了自己。”
“嬴岁,你太自大。”
“秦大人?”上南宁安神情里带了警惕和几分敌意。
“上南小姐还活着。”秦语眼底一抹惊讶转瞬即逝,“嬴岁救出了你?”
上南宁安抬起眼,一字一句地对答:“不,是我救了我自己。我半路自己逃走了。”
“真是个有主见的姑娘。”秦语欣赏地打量上南宁安。“今日这事儿我就当不知道,上南姑娘自行离去吧。嬴岁,跟我回于归楼。”
说完,秦语头也不回地转身,像料定了嬴岁一定会跟上来。但很久,身后都没有动静,她回头瞄了一眼,嬴遂仍站在原地,看不清表情。
“你还想任性是吗?”秦语的表情很平静,平静之下蕴藏着几分快要破土而出的愠怒。“你知不知道,妖尊病况愈下,恰逢外族来犯,肆意虐杀平民,与叛军联手,危急存亡,楼中要事繁多,没有批红的奏折成堆成堆地放。你却整日浑浑噩噩,如何担得大统?”
“对不起,老师。”嬴岁抬头,眼神不同于往日的懦弱,充满了思量与决心,“我想看看这个,”他指向飘满尸体的黑河,又指向云迩和南宫谨,“和他们一起。”
“我会回来的,老师”
上南宁安发现了嬴岁眼中不同往日的神情,与小时候他指着天上的飞鸟说,我想做一只鸟的神情相同,充满了挣脱牢笼的决心和勇气。
秦语沉默了片刻,忽然欣慰地笑起来:“早日回来,少君。”
“嬴岁,”云迩叫了一声仍在发愣的嬴岁,“既然要看,那就快跟上啊!”
嬴岁应了一声,紧跟在他们身后。
秦语立在原地,迟疑地打量云迩的背影,良久才离开。
驻扎在夜府周围的招风兵团已经连着一旬没休息好,夜府里没日没夜传出的哀嚎令他们发颤。从夜府后院的沟渠里,流出的水混着血腥再汇入黑河之中,后来是流出的血混着水,在入河的地方,染成一片血色的扇形。
招风兵团里的都是妖,后院里发出惨叫的也都是妖。他们夜里睡觉忍不住颤抖,生怕什么时候杀完了那些妖,便轮到了自己。有妖说,不用怕,那些都是从奴家哭买来的妖。有妖回答,可是我们也原本是从奴家哭买来的。
攻玉冷淡地注视这一切。四个人架住一只及腰高的小妖,一人拿起杀猪用的屠刀对着小妖的肚子砍下,随后肠子和滑腻腻的液体从刀口处喷出。
“哎唷,你轻点,把妖丹弄坏了怎么办?”“怕啥,不还有那么多妖吗?”“你看,我说啥来着,坏了吧。”“下一只下一只。”
然后又是一刀,又是喷薄的血液和内脏。一只大手直接伸入剖开的腹中,手与内脏搅和的声音刮着耳朵,一枚仍散发着妖气的圆丹被掏出来,扔破布似的扔进木桶里。
不知过了多久,攻玉被单独拎出来。攻玉认得他们身上的衣服,和上回杀他的那个人,穿的一模一样。
“你们是碧岳派。”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音调。
“哎哟呵,这只有点见识,还知道我们是碧岳派。”
攻玉继续说:“你们的师祖是不是叫王清虚。”
“是又如何。”
攻玉垂下眼帘,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音调阴森:“他是我的国师。”
“被吓傻了,还国师,我还皇帝呢。”
攻玉闭上眼休憩,不再与这些虫豸争辩。耳边响起刺耳尖锐的声音,声音里还有几分谄媚与讨好:“夜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