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会
梁拾意钻出密道跟张以斯碰面时,两人皆睁大眼睛面面相觑互相打量了没两眼,双双别过头去。
梁拾意转头捂脸是在拼命憋笑,她感觉张以斯的折扇背后应该也是差不多的状况。
梁拾意自然绝没有对阁臣们不敬的念头,可张以斯今天的打扮......
外面细羊羔绒的裘此前虽没见他批过但也寻常,里面套的玉色袍衫跟他身量比是稍稍显得紧致了一些,倒也问题不大。
只是他大冬日里打着一把折扇,折扇上还题着......
梁拾意的余光瞥着“克己复礼”四个大字挡在张以斯的脸前,实在忍不住笑了。
估计她今日这番比上次更惟妙惟肖的太监妆扮,在张以斯眼中也如是滑稽。
待二人心情都平复后,梁拾意勉力找补一句:“张阁老今日真有一番文雅的君子之风呢。”
“哎。”
只听张以斯长叹口气。
“要知道太后娘娘妆术如此高超,臣倒也不枉费这扮清正的功夫免得让人起些不敬的疑心。”
梁拾意明白过来,虽她上次穿是穿了太监衣裳,可不施脂粉倒又像个清秀的小倌,张以斯平素不羁的模样怕容易让人想入非非,这才换了身行头,甚至连须都剃了。
不过,如今她这张连眉毛都没有的脸自不会再招此疑心。
“哎,这几日我难免只能去找副假胡子贴着上朝了。”
张以斯又再叹了一口气,改换了自称。
他二人既要微服出访,当然不能用宫中的称谓。
梁拾意稍一琢磨让张以斯唤自己小十,张以斯便让梁拾意索性叫他三哥。
“一路之上都布好了暗卫和哨点,有三哥在,小十你不必担心只管放心大胆地玩。就是有一点注意的,无论你是想拿什么吃什么都得让三哥我先检查一遍。”
张以斯又叮嘱两句,梁拾意一一点头应下,接着二人上了顶轿子,出了午门才换乘马车。
进车厢前,梁拾意不由回望一眼。
午门三城台环绕五亭楼耸立,形似三峦环抱,五峰突起,亦称五凤楼。
气派威严远非梁拾意进宫时所走的神武门可堪相比。
只是于宫中数月她早习惯金砖碧瓦,巍巍朱墙,倒觉得都是一个样子没什么差。
梁拾意抬头仰向天空。
或许是夜幕已临一片漆黑的缘故,倒没有前月里她从内宫走向外廷那天地骤然开朗的感觉。
抑或是她再清楚不过这走出去也终是要回来的,心绪自然平平。
不过,这平平俨然是梁拾意太高估了自己的定力。
出了宫城戒严的范围,马车外面的声音愈发喧嚣热闹起来。
“嘭嘭”几声烟花连炸,梁拾意终是禁不住掀开帘子。
接连绽开的焰火极亮,将方才还漆黑一片的夜空照如白昼。
但梁拾意的眼神垂下来,见那车马行过张灯结彩的街市,看那川流不息的人群无论华夷男女老少脸上皆洋溢着笑。
又想人间烟火更亮。
不过她再重新将目光投向天幕。
无论是寂静的夜还是这般热闹的夜,哪怕火树银花炸漫天,月亮也还是那样遥遥地挂着,并不会因此多一分少一分清辉。
但梁拾意悄悄地想,要她真能牵着月亮一起来人间逛一逛也很好。
马车行进得愈来愈慢,想来是离闹市越近人越发拥挤所致。
终于,车停了下来,马车夫言:“三爷,前面长安桥人堆着实在过不去了。”
张以斯吩咐着绕路:“往南走江米桥吧。”
然除开玉河西的万国集市会,这玉河东的灯会梁拾意从前也没见识过。
梁拾意虽晓得暗卫和哨点都是提前布好的,她不能随便任性凭着自己心意,应听张以斯的安排。
但看着车外热闹气象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三哥,我们能下来走走么?”
却听张以斯发出一种恍然大悟的声音。
“对啊,小十你既出来这一趟是该走走桥的。”
“走桥?”
梁拾意有些奇怪,听张以斯一番说道才知这灯市于女子而言有一走桥的习俗,据说走过个意头吉祥的桥能走掉百病。
这长安桥头这么挤不光是因为集市,多半也有这走桥的缘故。
张以斯没有阻拦痛快领着梁拾意下了车,果见那桥上熙熙攘攘大多都是女子成群结伴来回走着。
当然二人目前都算“男子”,若在反反复复地走定惹人生疑。
“......先一道过去,若小十你还想走,回来再一遍。”
听着张以斯的话,梁拾意自没有任何疑问地点头应下。
不料,二人刚刚行至那长安桥中段,忽听极妩媚的一声“张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