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林下风致

白沭依稀从他们言语间判断出安王落入水中，时间紧迫或许还有救。她摇了摇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春香，让她趁男子处理尸体时赶紧回月华宫找百里玥，自己则打算下水找人。

可就在她准备走出时，男子却回到方才的地方，靠着石雕坐下来，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水面，看样子是一定要等到百里安溺水身亡了。不过这也表示百里安落水的时间并不长。想到此，白沭忽然心中一个激灵，颤抖地打开食盒，拿出里面的吸管。

她从石雕背后悄悄退离出男人的视线范围，来到下游一处河道边，也不知这鹅卵石怎么这样滑，来不及犹豫滋溜一下便滑进了河里。

刺骨的河水登时让她脑中一片混沌，恍惚间是似曾相识的情景，冰冷刺骨的水中，无尽的窒息感令她恐惧。她紧紧地闭上眼睛，一颗心沉到谷底，为什么……为什么要救人，她自己亦曾因溺水而险些失去生命……为了一个仅有数面之缘的孩子值得吗？她怎甘心命殒于这个陌生的世界，她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想要去做……

“白姐姐，你住到我的宫里好不好，我保证对你和对我亲皇姐一般好。”

“白姐姐，你的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好东西，我真是太太太喜欢你了！”

“白姐姐，长大以后我要娶你！”

“……”

那个孩子还沉在这冰冷的河里不知生死，她的一颗心重新悬起，白沭啊，难道你忍心让他离开这个世界？你既不愿在这世上孤独无依，却为何不能让自己活得更努力一些？努力，成为被别人需要的人……

不要怕，白沭，不要怕。

可以的，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她睁开眼睛，感受到一阵冰凉钻心的刺激后，瞳仁逐渐清亮，视线也变得清明起来。她整个人没入水中，猫下腰保持平稳，通过吸管调整呼吸，身体贴住混着泥沙的斜堤，一步一步朝上游挪去。

她看见悬在水里的小小的身体，想到方才一阵奋力的挣扎，终是失去力量被水吞噬。她靠近他，一把抓住百里安的衣襟，用尽全力拉向自己身边，深深吸了一口气度入他的口中。

百里安仍是紧闭双眼，静默地停留在白沭身边，全身毫无血色。她害怕极了，却叫不出声，也不能出声。隔着水面，她仿佛看见那个男人阴鸷的目光正死死盯着他们的头顶，她也没有力气带着百里安挪到下游，甚至连抱住他的力气都快用尽。

随着时间流逝，她的神经再次被恐惧侵蚀，后悔吗？她问自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结果还会有奇迹吗？也许在最后可以给自己一个幻想，当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否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恍惚中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托在腰间，一瞬间如冲破云层一般豁然开朗，丧失的意识逐渐苏醒，她似乎看见一片琥珀色，朦胧而深邃。

水银一样的淡淡月色，披在她的身上，令她周身都散发着柔和的光。百里明澈正俯身凝视着她，见她茫然睁眼，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喊了她，“白沭。”

白沭仿佛骤然回魂一般坐起身子，猛地呛出好几口水，说话跟不上思维，只断断续续说出几个字，“他，他……”

“安儿没事，我已让人送至太医院了。”他温和道。

“他，他！”她扭头看向石林的方向，眸光惊惧。

“不要怕，没有人能伤害你。”他站起身，随意地掸了掸身下的浮尘，淡紫色锦缎，绣着银线的暗纹在月光下流淌的光华晃了她的眼。她难以置信地眨眨眼，又看向眼前人，飞扬入鬓的眉，一双细长的眼带着流逸的弧度，似乎将周身的寒气都吸进了他的眼底。

白沭的呼吸立刻窒了窒。

而他却自如地微笑着，朝她伸出手去，她惊得弹跳起来，向后退了一步，正巧倚靠在石块上，身体不禁打了个寒颤，“你……你干什么？”

“送你回去啊，或者你觉得我想干什么？”他含笑盯着她躲闪的眼神。

“我，我自己可以走，呵欠——”白沭揉揉鼻子，深吸一口气，努力不靠发抖取暖。

明澈倒是有些惊讶，向来没有女人能拒绝他的怀抱，可这女子竟还有种将他视为洪水猛兽的感觉，讲真自己可是两次把她从水里提溜出来，从不相信缘分的他如今都略略怀疑起来。

“穿上吧。”他脱下外衣，潇洒地往后一抛，挂在她湿漉漉的头发上。

那件紫袍罩在她娇小的身上，模样甚是滑稽。身体逐渐回温，她拢起双手呵了一口气，跟着他身后道，“谢谢你，明王殿下。”

“还以为你忘了我这个救命恩人。”

“不敢不敢。”

他忽然驻足望着她，“那为何三番五次拒绝本王？”

白沭也赶紧停下脚步，差点一头撞在他的胸口，惨白的脸颊此时已有一层浅浅的粉色，她垂眼摇头道，“不，不是，我只是……受宠若惊。”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忽然抬起手，替她把额前乱发拨